存心殿規格僅次於承運殿,選擇在這裡召見李暉,也表明了對他的重視。
在宦官引領下,李暉穿過了幾重大門後,終於來到了存心殿外。
每次來大明李暉都有不同收獲,但所有見聞都讓他生出一個想法,那就是大明實在太強大了。
而此時他最強烈的感受,就是這襄王過於氣派豪奢,相比之下他在朝鮮的府邸就顯得簡陋。
“即便王宮,和隻是稍大了些,比不得這王府精致……”
“王兄啊王兄,大明天威赫赫,你當真是井底之蛙,昏了頭了……”
“孟子有雲,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可怪不得我了!”
站在殿前靜候,李暉的內心戲非常之多,隨之其臉上表情也變換不停。
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殿內終於又出來一名宦官,乃是朱景洪的近侍太監餘海。
“明川君請入殿!”
總算要見到襄王了,李暉此刻是既緊張又期待,腦子裡迅速把要說的話過了一遍。
跟著餘海進入殿內,看著大氣威嚴的正殿,李暉不由心生豔羨,暗道自己若有這般規製殿宇就好了。
“明川君請!”
餘海繼續引路,把李暉從正殿引向了偏廳,可惜裡麵仍是空無一人。
“明川君稍後,王爺馬上就到!”
說完這話,餘海退到了廳外,李暉則是安靜等候著。
大概過了十幾秒,李暉再度聽到了腳步聲,於是大膽抬起頭向聲音來處瞧去。
下一刻,隻見一身著灰色雲紋圓領袍,頭戴網巾的男子出現在眼前。
朱景洪的裝束,非得細看才能瞧出端倪,明白是何等巧奪天工,才能將極致精巧織物化為平凡。
所以乍一看,他此刻的穿著,就確實顯得平平無奇。
當然了,無論外表多麼華麗的衣服,也蓋不住朱景洪本人的光芒。
比如此刻,李暉就被朱景洪氣勢所懾,不自覺的低頭彎腰,而後拱手行禮“外臣李暉,拜見殿下!”
同為王爵,如此氣度,可比父王和王兄強多了……李暉如是想到。
且說朱景洪,看了眼模樣恭順的李暉,他徑直去到了主位方向。
落座之後,朱景洪方才說道“不必多禮!”
“謝殿下!”
擺了擺手,朱景洪示意李暉落座,後者極為小心來到旁邊坐下。
“此番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剛坐下的李暉連忙起身,恭敬答道“能到天朝為太上皇賀壽,實為外臣之榮幸,豈敢言苦!”
再度示意李暉坐下,朱景洪笑著說道“相比上次,而今你官話說得越來越好了!”
李暉正愁該如何挑起話題,聽得這話頓時有了辦法。
“自太王立國,我朝鮮上下無不仰慕大明文治,儘以聖賢之學教化萬民,無論王室、兩班乃至中人常人,皆時時修習大明文字、律法、藝術……”
“外臣魯鈍,學識淺薄,日後還得多加用功!”
“隻是……”
李暉侃侃而談之時,突然來這麼個轉折,便讓朱景洪意識到這家夥是有所圖謀。
於是他心懷警覺,非常給力捧哏道“隻是如何?”
“唉……不怕殿下笑話,我那王兄對此另有想法!”
這個時候扯出王兄來,顯然又是“奪嫡”那些破事,看來這小子也是個不安分的……想到這裡朱景洪笑了。
但他還是很“體貼”的問道“伱王兄他有何想法?”
“也不知是受了誰的蠱惑,王兄竟對大明文字多有抱怨,還曾說過要造一部朝鮮自己的字典!”
“非但如此,我還聽王兄親口說過,朝鮮畢竟與大明不同,大明律也未必完全適用,應當製定與我朝鮮國情相合的典章製度!”
“這些是真的,還是你聽的謠傳?”朱景洪淡定問道。
“殿下,這些漢城兩班都知道,外臣豈敢胡亂編排!”李暉極為鄭重答道。
朝鮮這彈丸小國,很明顯有不安分的傾向,可南鎮撫司那邊卻並未上報。
但想到上半年爆出的案子,南司的人卷進軍械倒賣案中,出現情況未稟告就顯得很正常。
大明立國已三百餘年,錦衣衛南北二司也存在差不多這麼久,發展出來的問題也非常驚人。
不隻他們,東廠一樣是這等貨色。
雖然每代皇帝都會整飭家奴,但所謂“積重難返”,要不了幾年又會走回老路。
朱景洪繼續聽著李暉講述,這讓他對朝鮮世子李暄很感興趣,有如此心氣的人物便絕非常人。
聊了朝鮮的事,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李暉很識趣提到了黃金的事。
“殿下,此番臣上京來,把餘下的兩千兩帶來了,如今就在隨行馬車內,您看該如何處置?”
聽到李暉這番話,讓侍奉在側的餘海很是鄙夷,暗道這朝鮮人太不懂規矩。
銀錢上的事,又豈能如此直接道出,說是備了點兒特產薄禮難道不行?
朱景洪打了個哈哈,隨即答道“這些事我是不管的,交給他們就行!”
“是!”
接下來,朱景洪與李暉又聊了瑣事,二人相處也越發融洽起來。
也就是這時朱景洪才知道,李暉已和崔家定了親,就在年後便要完婚,新娘便是參選過襄王府的崔秀青。
客觀來說,雖然崔家是朝鮮地方大族,雖然崔家曾救過李暉的命,想把女兒嫁入王室也非異事。
能被王室看重,完全是因為李暉看重崔秀青,認定了這位優秀的女子,將會是自己的賢良妻子。
朝鮮世子李暄,倒是有些想法,卻不知是誰給他的勇氣……
是受了日本岡本家的蠱惑?還是得了羅刹國的承諾?還是說單純是李暄不知天高地厚?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如今朝廷在遼東試點打造水師,在這件事可能引出的風波上,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送走了李暉之後,朱景洪一時想到了許多。
再過兩天聖壽節將至,不是討論這些事的時候,所以朱景洪暫時不會向皇帝稟明。
他就這樣窩在府裡,不是去找甄琴英蓮談心,就是去找可卿她們談人生。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來到了十月十八,這便是聖壽節的當天。
和以往每年一樣,聖壽節舉辦得格外隆重,已經病痛纏身的太上皇,依然出場接受了百官和使節們的朝賀,並再次跟朱鹹銘表演了父慈之孝的戲碼。
其實這次聖壽節,表演父慈之孝才是重點,無論是皇帝和太上皇之間,還是太子睿王和皇帝之間。
朱景洪沒有參與這些,如今他走到哪兒都是焦點,自然不想再摻和這些事情。
所以在朝賀結束後,朱景洪便領著寶釵一道,來到了皇後的坤寧宮。
他們暫時還不能出宮,下午國宴他或許可以推掉,但今晚皇室家宴他卻不便推辭。
坤寧宮內,朱景洪坐在皇後鳳位下首,此刻正端著茶杯細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