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是這樣說,但楊清音心裡想的卻是,隻要老十三不出去立功,就不會被兩位兄長忌憚,自然也就能夠安享太平。
作為皇後,楊清音英明睿智果斷,可作為母親她的想法確實天真了些,換個角度來說這也叫當局者迷。
聽皇後這番話,朱鹹銘卻未置可否,他不敢保證自己不用老十三。
因為一個很清晰的事實是,朱景洪確實非常好用,關鍵時刻是真能頂上去。
若不是出於某些事情的權衡,他甚至願意把朱景洪當普通臣子用,比如年初讓他繼續去西北平叛,說不定其亂局都已經平定了。
“這次風波過去再說吧!”朱鹹銘應了一句,此時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思。
或者說他明白自己的心思,隻是不願意承認。
他口中的“風波”,便是指新一輪對朱景洪的彈劾,對此廠衛也已收到了風聲。
作為皇帝朱鹹銘確實可以生殺予奪,但並不意味著這麼做沒有後遺症。
比如上次罷免幾十名官員後,就引起了更大規模的辭職抗議,朱鹹銘是用大規模啟用國子監學子才壓了回去。
即便如此,那些已經空缺下來的位置,以及某些官員擺爛不作為的情況,還是給朝局政局帶來了很大問題。
直到現在,上次風波的後遺症都未完全消除,然而眼下又要起風波了。
“對了,下午老十三給他女兒取名了,你可知道?”朱鹹銘轉移了話題。
“叫什麼?”
“嫻柔……取嫻靜柔順之意,這可不像他的脾氣!”朱鹹銘笑著說道。
“這小子不學無術,能懂得嫻靜柔順之意,也算是不錯了!”
朱鹹銘答道:“翰林院學士教了近十年,他總還是有些粗淺學問!”
朱景洪拿下哈密時的“可憐無定河邊骨”,攻下長淵時那句“東風夜放花千樹”,在朱鹹銘看來引用得非常恰當。
“再過兩天,老六也要回京了,讓他們兄弟一起聚一聚,如何?”楊清音問道。
“再過些天就除夕了,那時候再聚也不遲嘛!”
這話其實是婉拒,因為在朱鹹銘看來,即使聚了也沒什麼意義,明爭暗鬥反倒給他添堵。
“還有件事我得問你,笙兒的親事你考慮得如何了?相中了哪家年輕俊傑!”楊清音沉聲問道。
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朱鹹銘答道:“暫定了七家,都是不錯的孩子!”
“說來我聽聽!”
“保齡侯史家的老七,長平伯李家的老五,興寧伯王家老三,還有一等子徐勤的老三,一等子周元起的老四……”
“品性什麼的,你都查過了?”楊清音再度問道。
“查過了,都是老實本分的年輕人,笙兒嫁了不會吃虧!”朱鹹銘答道。
楊清音倒不是怕女兒吃虧,因為哪怕她和皇帝過世了,繼位之君也是朱雲笙的嫡親哥哥。
她所擔心的是,自己女兒婚後不幸福,畢竟感情這種事很難說得清。
“笙兒成婚,還有幾個月,我會再好生物色!”朱鹹銘安撫妻子說道。
“一定要慎重,得讓笙兒幸福一輩子!”
“我知道!”
很快便是兩天時間過去,護送朱景洪返回的大隊人馬,終於從京城東門入了城內。
東廠的人早已等在城門處,便從陳雲泰手中接管了一批人。
這些人都是從朝鮮抓的“叛賊”,其中包括李爍父子和一些朝鮮文武官員,還有日本的一些統兵將領,總共大概有三十多人。
東廠領到這些人,隨即飛速往宮裡趕了去,隻因下午要在午門處獻俘。
陳雲泰一下沒了差事,便自行往南城千戶所去了,他要去向上官複命,之後就可以回家和親人團聚了。
至於旗手衛和京營的人,則還要把朱景洪的“東西”送到王府,然後才能各回各家複命去。
朱景洪是輕裝簡從,把甄琴諾敏等人都撇下了,所以襄王府的車隊很長,運送的是朱景洪吃喝玩樂的東西。
當車隊來到王府時,中間靠後的一輛馬車內,張小月把車窗簾子拉開了一道縫,打量起襄王府的情況。
即便是從側門入內,可這王府的威嚴和奢華,還是讓她感到驚憾。
往後我就得住這裡了,我能留得下來嗎?張小月對自己發出疑問。
經過跟身邊丫頭多番打探情況,她已經清楚王府裡麵的規矩,如今比普通侍女其實強不到哪兒去。
想要留在王府內,最要緊的是給自己爭個名分,哪怕是最低一級的侍妾。
而要得到侍妾的身份,除了伺候好襄王這基本的事,還必須要討好王妃才能獲封。
路線已經很清晰,到底能不能走得通,張小月心裡很沒底,但她已下定決心去努力……
在張小月後的幾個馬車,裡麵則是朝鮮的十個美人,往後數第三輛內便是樸真英和李慧真。
在回來的路途中,李慧真通過勇於表現,已經親自侍奉過朱景洪,和她一樣的還有另幾名女子。
樸真英卻不在此列,隻因她得知父兄皆“死”於戰亂,為儘孝道決定要守身戴孝,所以想儘辦法避免跟朱景洪碰麵。
朱景洪也跟她見過一麵,後期因事多就把樸真英忘了,加之樸真英不主動表現自己,所以朱景洪都不知道車隊裡有這個人。
歸根結底來說,還是朱景洪身邊女人太多,不主動表現就等於不存在這麼個人。
“也不知道,今天能否見到殿下!”
透過窗簾縫隙,李慧真看到了王府的奢華,不自覺的問出了這麼一句。
樸真英沒有回話,近期她一直都沉默寡言。
李慧真等了一會兒,見樸真英沒有回應便回過頭,開解道:“妹妹,這都到京了,你我無異於重活一次,又何必執著於過往?”
知道樸真英在想什麼,所以李慧真才會說這些,為的就是讓樸真英走出過往。
“難道姐姐就不思念千裡之外的家人?”樸真英反問。
李慧真從未極少談過家人,但這一次她決定說點兒心裡話,也算是徹底和過往告彆。
“他們為求自保,為了榮華富貴……把我送到這千裡之外,我與他們已經兩清了!”李慧真目光平靜,眼睛深處隻有冷淡。
她是真的做好了心理建設,把跟家人的關係一刀兩斷,準備開啟自己在大明的新生。
抓起樸真英的手,李慧真目光熱切道:“妹妹,我們都沒有了家人,所以我們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這王府,到處都藏有凶險,你我必須互幫互助,才能安然活下去!”
李慧真畢竟是大家族出來的人,對宮廷鬥爭了解得多一些,所以她有一種緊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