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自古皇家結姻,所求必為家庭和睦,才學品行皆優之女……”
“薛家女年少失怙,定非有福之人,焉能入選皇家……”
“故褫其王妃之位,擇日另選良配……”
聽到聖旨的內容,寶釵此刻已顧不得規矩,抬頭看向了台階上的傳旨太監。
隻見此人麵露青光,正一臉獰笑看著自己,寶釵心下頓時大駭。
“左右,將此狐媚惑主之女拿下,打入死牢……”
傳旨太監言罷,左右侍衛立刻上前,就要將寶釵捉拿。
“不……我要見十三爺,我要見十三爺……”寶釵掙紮著後退,臉上帶滿了驚恐。
然而侍衛們哪管她掙紮,邁著大步便向寶釵走去,肅殺之氣令寶釵驚恐萬分。
“十三爺救我……”
書房內,寶釵喊出了這麼一聲,當即睜開了眼睛。
微微抬起頭,目光流動打量了周圍,發現確實沒有那太監和侍衛,寶釵才確定剛才那是噩夢。
那個夢對她來說實在太可怕,隻因在夢裡她將失去最在意的東西,不能成為朱景洪的妻子。
“姑娘,您怎麼了?”
鶯兒從屋外走了進來,目光之中滿是疑惑,說道:“十三爺還在路上呢!”
掏出手絹,寶釵輕輕擦去額頭上的汗珠,遂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七月十六!”
答話之後,鶯兒沏了一杯茶,遞到了寶釵麵前:“姑娘做噩夢了?”
寶釵雲淡風輕說道:“夢見鬼了,把我嚇得不輕!”
“啊?不知姑娘夢見了什麼鬼?”鶯兒頓時來了興致。
捏了捏鶯兒的小臉,寶釵笑道:“就是你這淘氣鬼!”
“算起來,十三爺這兩天就要到了!”
鶯兒點了點頭,笑著答道:“正是呢……到時姑娘跟十三爺返京做了王妃,咱們家好處就更多了!”
站起身來,寶釵徐徐說道:“不過是旁人多給幾分麵子而已,還能有什麼好處?”
跟在寶釵身後,鶯兒興高采烈道:“那好處可就多了,日後咱家生意就更好做了,至少官府不會吃拿卡要了……”
為顯示自己知道得多,鶯兒又接著說道:“我還聽下麵的小廝說,這次應天府清丈土地,給咱家少報了上千畝地呢……”
其他的寶釵倒還覺得沒啥,得知少報了上千畝土地,她頓時就不淡定了。
薛家雖然豪富,可重心是放在生意上,所以對比其他豪門大戶,其家所有土地著實不多。
當然了,這個不多是相對於本省豪門,實際薛家也有六千多畝地,絕對是不一般的大地主。
六千畝田地少報上千畝,這個虛報比例已不算小。
本來這也沒啥,可寶釵畢竟在宮裡待了許久,各種小道消息聽了不少,知道清丈土地是朝廷最要緊的大事。
皇帝陛下對此一等一的重視,才拿應天府試點推行清丈,薛家若在此事弄虛作假,一旦被查出那必然是大禍。
想到這裡,再想到方才夢中場景,寶釵額頭冒出了細汗。
“立刻,去請母親和兄長來見我!”
受冊之後,寶釵一直待在閨房,學習各類皇家禮儀製度,在朱景洪親迎之前不可外出。
而且除至親之人,她也不能見其他人。
此刻在他閨房外,就有尚儀局的女官守著,院子外還有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絲毫不能弄虛作假。
“是!”
鶯兒應了一聲,然後便小跑著出去傳話了。
以前她一個女兒家,即使再聰慧話語權也不強,對家中大事的乾涉能力極弱,主要靠勸解親娘和兄長來施加影響。
但自打薛家受冊,寶釵接了皇家的聘書,其在族中地位越發的高,如今家裡的大事她都可以做主。
當薛姨媽和薛蟠趕來時,寶釵已在花廳內細看衣冠,這是受冊之日隨同送達的禮服。
超品親王妃的鳳冠霞帔,上麵繡有各種花紋鳥獸,透露出絕倫的貴氣。
此等級品服全天下僅有兩套,一套在京城的睿王府,另一套就在寶釵的麵前。
“寶釵,喚我們來何事?”
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使身為親生母親,此刻薛姨媽麵對寶釵,都有一種疏離感和敬畏感。
沒辦法,在她眼前不隻是親生女兒,更是未來大明朝的親王妃。
轉過身來,寶釵平靜問道:“我聽說……最近應天府在清丈土地,卻不知家裡的土地可曾清丈?”
“妹妹如何關心起這些小事?”薛蟠笑著問道。
可當寶釵斂去笑容,薛蟠也就笑不出來了。
哪怕寶釵表現得再是隨和,可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身份的變化強行改變了一切。
“近日是有官差清丈,且在兩日前就完成了!”
寶釵接著問道:“官府登記,咱們家有多少土地?”
“五千五百畝!”薛蟠答道。
聽得此言,寶釵頓時大驚,虛報的數目比她想象中更多。
“那咱們家實有多少土地?”
“共一萬一千二百餘畝……”
聽到這裡,寶釵更是震驚,於是她立馬問道:“賞賜贈與佃戶土地之後,我記得還剩六千三百畝,何故多了這麼些田地?莫非族中何時添購了土地?”
薛蟠答道:“因妹妹選為王妃,金陵的一些故舊朋友,都各自贈了一些土地給咱家,所以才多了這兩千畝!”
這確實是寶釵沒想到的情況,一時間她愣在了原地,開始思索如何應對此事。
實有土地一萬一千二百畝,上報朝廷五千五百畝,這樣大的缺額被捅出來,說是潑天大禍也不為過。
“兄長,你立刻帶著田契地契去應天府,把咱們家的土地如實上報!”
“啊……妹妹,這是為何?你可知如實上報,咱家會多交多少錢糧!”薛蟠立時有些慌了。
顯然他舍不得銀子,所以才要提醒親妹妹,不要做這樣的蠢事。
“我當然知道……但我更清楚,隱瞞田地便是與國策作對,伱可知這是多大的罪過?”寶釵語氣有些嚴厲。
見她變了顏色,彆說是薛蟠,就連薛姨媽也感到忐忑。
“妹妹……有你在,咱家多大的罪過也不怕!”薛蟠硬著頭皮答道。
寶釵表情嚴肅道:“兄長難道忘了,咱家得的隻是皇家聘書,我還未曾嫁入皇家,更未得到皇家冊封!”
這個時候,寶釵也沒心思廢話,當即說道:“這件事不可拖延,再過兩日十三爺就要到了,一定要在他來前把事情辦妥,否則……他絕饒不了你!”
要說誰對薛蟠威懾最強,答案自然是朱景洪。
所以寶釵說完之後,薛蟠是一句話不敢再多說。
“兄長還愣著做什麼?”
“我……我馬上就去辦妥!”薛蟠行禮後轉身離開了。
唯獨薛姨媽留在屋內,神色顯得極為複雜,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寶釵跟薛家已不是一條心。
就像她當年嫁入薛家,對娘家兄長借錢時,也始終以夫家利益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