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鄭煜似乎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翻了手裡的手冊,繼續講了起來。

一篇《大學》近兩千字,通讀背誦、逐字講解,還要各種引申加上時不時提問,等終於結束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兒。

儘職儘責的鄭太傅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布置課後作業——將已經可以整篇背誦的《大學》謄抄兩遍。原因是齊子元的字跡雖然還算工整,但無形無體,少了為君的氣勢,須多加練習。

齊子元翻了翻鄭太傅留下的摹本,又拿起自己剛寫的字看了一會,長歎了口氣。

他能寫成這樣還是拜小學那五年書法課外班所賜,至於鄭太傅想達到的效果……怕是把這本《大學》抄爛都做不到。

正惆悵的時候,殿門輕啟,出去送鄭煜的陳敬去而複返,手裡還捧著個不知道哪來的食盒。

“陛下,”陳敬將食盒打開,捧出個還冒著熱氣的湯碗,“太後說您聽學辛苦,命尚食局燉了湯。”

“替我謝謝母後,”齊子元條件反射一般應了一聲,伸手接了湯碗,“現在什麼時辰了?”

陳敬一麵收拾淩亂的書案,一麵回道:“未時三刻。”

齊子元掃了眼手邊的摹本,捧起湯碗一飲而儘:“那朕出去逛逛。”

幾天下來齊子元對這皇城已經熟悉了不少,最起碼可以獨自從仁明殿走到奉天殿,也能找得到去往禦花園的路——就是那個他想跳荷花池最後又沒敢的禦花園。

那次來得匆忙,印象裡隻有四處亂飛的浮雪和閃著寒光的冰麵,事後齊子元才發現,西北角還有一大片梅林,正是盛放的時節,遠遠望去一片絢爛的粉紅色,是身心崩潰地上了兩個時辰課後散心的好去處。

冬日天冷,一路往禦花園而去都沒碰見什麼人,也可能因為這皇城裡本來就沒多少人。

據說原主的父親元興帝在位的時候這皇城要熱鬨的多,爭芳鬥豔的嬪妃、占了要職的內侍、深受重視的道士,整日裡進進出出來來往往。到後來齊讓繼位,安置親爹留下的嬪妃,驅逐道士出宮,又裁撤了內侍省,偌大的皇城突然間就冷清下來——也有齊讓空置後宮的緣故。

齊子元第一次聽說的時候還覺得神奇,因為不管是曆史上還是影視劇裡,皇帝後宮佳麗三千的說法已經成了刻板印象,但齊讓在位十多年,膝下一個孩子沒有不說,後宮居然也連個人都沒有。

後來才知道,齊讓登基不久就立了上將軍許勵獨女為後,但這許皇後可能命不好,大婚不到半年,就因急病而去。

少年喪妻,據說還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齊讓傷心欲絕,前朝有人提了兩次續娶之事都被他以不敬為由治了罪,久而久之無人再提,這後宮就這麼一直空了下來。

倒是沒想到那個齊讓居然還是個情種。

不過宮中傳言真假參半,但對齊子元來說,不用想辦法安置前任皇帝留下的家眷,也算少了個大麻煩。

這皇城裡人少一點,他也更自在一點。

已經過了晌午,陽光卻依舊明媚,映在結了冰的荷花池上,閃著耀眼的光芒,讓從回廊上路過的齊子元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然後他就發現,荷花池邊,自己當時差點跳下去的位置,蹲著一個格外瘦小的身影。

“陳敬,”齊子元揉了揉眼睛,語氣不太確定,“那兒是不是有個小孩兒?”

“皇城裡怎麼會有小孩兒?”陳敬順著看了過去,也是一愣,回頭指了指身後的內侍,“你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還是朕去吧,”齊子元攔住他們,“他離池子那麼近,受了驚嚇掉下去怎麼辦?”

“陛下不可,”陳敬急忙道,“那孩子身份不明,萬一對您不利,損傷了龍體……”

“我看那孩子可能都不到五歲,怎麼可能對我不利,”齊子元拍了拍陳敬的肩膀,“再說你們不是都在這兒嗎,不會有萬一的。”

說著不等他反應,提著衣擺翻過回廊,朝著荷花池跑去。

大概是被腳步聲驚動,原本蹲成一團的小孩回過頭來,看見了越來越近的齊子元,還有小跑著跟在他後麵的內侍。

他似乎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多害怕,站起身有些好奇地看著齊子元:“他們是在追你嗎?”

“不是……”見他起身,齊子元放慢了腳步,喘勻了氣才開口,“你叫什麼名字,蹲在那兒乾什麼?”

“我叫阿咬,”小孩回身指了指荷花池,“在這裡看魚呀。”

這什麼奇怪的名字?

齊子元四下裡看了看,也不見有彆的人影,回頭朝著還想走近的陳敬他們擺了擺手,抖開衣擺在一塊離荷花池稍遠一點的大石頭上坐下:“那阿咬你先到我這兒來,不然待會你滑到池子裡,可沒人下去撈你。”

阿咬歪著頭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似乎在判斷他話裡的可靠性,最後點了點頭,走到齊子元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