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此刻,對著這個雖然才見了沒兩麵,卻是這個皇城裡唯一一個不用小心翼翼去對話的小孩,就好像打開了一個口子,那些被掩藏的情緒從裡麵一點一點地湧了出來。

其實穿過來的每一天,努力活下來的每一天,他都無比想念遺落在現代的一切。

朝夕相處的室友、同學,嚴厲的總是點名的老師,總是被自己抱怨的食堂,怨聲載道的早操,還有哪怕見不到也像信念一樣支撐著自己的父母。

“哥哥……”許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齊子元的臉,“你要哭了嗎?”

“沒,”剛說過男孩子也可以哭的齊子元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臉埋在許戎後頸輕輕蹭了蹭,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我就是有點冷。”

許戎明顯不信,想要扭頭去看,卻被緊緊地抱在懷裡回不過頭。

齊讓和江維楨走近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一大一小兩個毛絨絨的團子依偎在一起,仿佛在冰天雪地裡相依為命的兩隻幼獸。

“那是……”

齊讓輕輕搖頭,打斷了江維楨脫口而出的驚訝,卻還是驚動了雪地裡的兩人。

齊子元扭過頭,茫然地看著兩個不速之客:“……皇兄?”

他還保持著跪坐在雪地裡的姿勢,仰著一張臉,額前的發蹭得亂糟糟的,加上通紅的眼睛,還有臉上未乾的淚痕……怎麼看都有點可憐。

齊讓有一瞬的沉默,目光凝在那微紅的鼻尖上,剛好看見一滴淚從齊子元眼裡滾落,順著臉頰一直滑到頸間。

“打擾陛下了。”

齊讓盯著那滴眼淚看了一會,在江維楨難以置信的目光裡,從懷裡摸出一塊錦帕遞了過去。

熏過的錦帕泛著一股清冷的香氣,就好像是齊子元前一天才賞過的梅,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下一刻又突然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在臉上摸了一下。

“我……朕,朕可能有點著涼。”齊子元看著微濕的指尖,故作鎮定地開口,“不然就是剛剛沾到的雪。”

“嗯。”

齊讓應了一聲,卻沒收回拿錦帕的手。

齊子元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錦帕接了過來,胡亂在臉上擦了兩下:“謝謝皇兄。”

“無妨,”齊讓偏轉視線,看向還蜷在齊子元懷裡的許戎,“還不從陛下身上起來?”

“好。”

許戎應了聲,乖乖地爬了起來,還不忘回過頭去拉還坐在雪地裡的齊子元。

江維楨抱著手臂,目光在這莫名親昵的一大一小間來來回回掃過:“不是說要去看魚嗎,在這兒玩什麼呢?”

說著話,將許戎拉到身邊,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在堆雪人呀,”許戎由著江維楨動作,一隻手指著完成了大半的雪人,“哥哥說這是阿咬。”

“哥哥?”

江維楨輕輕挑眉,扭頭看向齊讓,卻沒得到回應。

齊讓正低著頭,看著腳邊那個小腿高的“雪人。”

大梁是有塑雪獅的風俗,為的是祈願五穀豐登、六畜興旺,所以堆好的雪獅個個威風凜凜,惟妙惟肖,卻從沒見過眼前這種,圓頭圓腦的,還嵌了兩塊石頭……算是眼睛?

“那個,”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雪人上,齊子元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還沒堆好呢,等陳敬回來……”

話還沒說完,陳敬匆匆忙忙地沿著假山邊的小路跑了過來,手中拿著一根胡蘿卜和兩根樹枝。

“陛下!”陳敬急急地喘了口氣,“找到了!”

“謝謝!”

齊子元接過胡蘿卜,插到那兩塊石頭下方,又將兩根樹枝插到“雪人”的兩側,自己蹲下來看了一會,用手指畫了一張向上揚起的嘴。

他搓了搓手,回頭朝著許戎招了招手:“堆好了!”

加了“鼻子”和“手臂”的雪人其實也沒有好看到哪裡去,卻莫名其妙地和站在跟前笑眯眯的齊子元格外契合。

上一瞬還埋頭在一個小孩背後哭得兩眼通紅滿臉狼狽的人此刻正彎了眼睛笑得沒心沒肺。

哪怕一雙手已經凍得發紅。

“陳敬。”齊讓轉過視線,看向兢兢業業守在旁邊的陳敬。

陳敬整個人莫名地緊張起來:“太上皇有何吩咐?”

齊讓沒說話,反而是將一直捂在手裡的袖爐遞了過去,衝雪人前的齊子元抬了抬下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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