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第十六章

直到回了永安殿,看著齊讓換了衣袍歇在軟榻上,一路欲言又止的江維楨才終於開了口:“在宴上和新帝鬨了不虞?”

“沒,”折騰了大半日,齊讓麵上是難掩的倦意,他半靠在榻上,眼簾半闔,“兄友弟恭至極。”

“那怎麼一路回來都心事重重,”江維楨在軟榻邊坐下,打量過齊讓的臉色,又順手拉過手腕摸了摸脈,“還以為他們請你吃了場鴻門宴。”

“出門的時候遇見太傅,敘了敘舊,”齊讓長長地舒了口氣,調整氣息,“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江維楨抬眼,看了齊讓一會,故意道:“這段時間守著新帝,太傅應該也很懷念當年教你的時候。”

齊讓輕輕笑了一聲:“剛剛太傅還真跟你說了差不多的話。”

“你看吧,我就說,”見他神色輕鬆了一點,江維楨索性順著接話道,“你從開蒙就在太傅門下,算起來都快二十年了,哪是你那個廢物弟弟比得了的。”

“是啊,快二十年了……”

齊讓語氣縹緲,思緒也有些散亂。

明明已經是前世的事了,他卻還是能清楚地記得年幼的自己跟著還算年輕的鄭煜認字、背書的場景。

他識得的每一個字,看過的每一本書,到登基後做的每一個關係緊要的決定,其實都或多或少有受到鄭煜的影響。

可惜他們不隻是師生,更是君臣。

前世的事沒辦法對江維楨提起,繼續聊下去也隻能引他多慮。

齊讓輕輕彈了下對方還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直接轉了語氣:“我聽說,新帝最近也很勤勉,自登基後就一日一朝,太傅的課也一日不曾落下。”

“剛繼位皇位還沒坐穩,總要裝模作樣幾天,我倒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江維楨說完,卻沒得到意料中的回應,他轉過頭看了齊讓一眼,略微回憶了一下,“我發現你這幾日對你那個弟弟好像改觀了不少?”

“算是,”齊讓沒反駁,“也可能我本來就對他不了解。”

回想前世,他對齊子元的印象大概也隻有兩個:

在位時,齊子元於他不過是一個遠在乾州當藩王,整日雖然吃喝享樂,但隻要不惹麻煩都可以置之不理的弟弟;到後來被迫退位後,齊子元於他是占了皇位,卻又幾乎毀了大梁江山的廢物。

歸根到底,都隻是模糊的印象。

直到近日的幾次接觸,模糊的印象裡才多了血肉。

當然,可能這些血肉組成的也不是真正的齊子元,就像今日這場隻有宗親和幾位老臣到場看起來是一片祥和的宴席。

“說起來,”正當齊讓思量間,江維楨也想到了宴席,“今日隻請了宗親和那幾個老臣,說是為了不鋪張,我怎麼都覺得是還有彆的用意。”

“示好,”齊讓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也算是新帝在表態。”

“向宗親?”江維楨眯了眯眼,立刻明白了齊讓話裡的意思,“新帝是打算把你好不容易才從宗親手裡收回的權力再讓出去?”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當年繼位後,能順利地將父皇留下的那些道士驅逐出宮,並裁撤掉內侍省從而親政,少不得這些宗親的幫助。後來著手去打壓他們,也是無可奈何,”齊讓搖了搖頭,“新帝初繼位,朝堂現在看起來安寧,卻處處都是我在位時的影子。想要清除我在朝中的影響完全掌控朝局,僅靠他自己或者加上太後和周家,是遠遠不夠的。將主意打到宗親頭上,大概是想起了我初繼位的時候得到的助力……雖然現今宗親的勢力遠不如當年,這些年明裡暗裡的也沒閒著,於他們也是個機會。”

“你這弟弟……”江維楨歪著頭想了一會,“我一時竟也判斷不出來他這一步是對是錯。”

“當下來說,或許是不錯的選擇,至於以後……”齊讓眯了眯眼,語氣冷淡了幾分,“齊家這些所謂的叔伯遠親,各個機關算儘又貪得無厭,當年他們助我繼位親政,又何嘗不是因為我年紀小,以為可以隨意控製。至於除掉那些道士、裁撤內侍省,他們在這中間是幫了忙,卻也沒少獲利。要不是顧念同根同源,他們中的很多人是不該活到現在的。還是一時心慈手軟,給自己留了這些後患。”

“確實是後患,但還不好說最後是誰的,”江維楨單手托腮,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敲了兩下,思考著齊讓的話,“為什麼請宗親我明白了,那幾個老臣……”

他猛地拍了下床沿,恍然道,“都是當初極力反對你擢升宋清等人、推行新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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