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夏熠說完之後, 蘇銘夜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詫異的神情，他便知道對方一定是早就猜到了。
“你不覺得很匪夷所思嗎？”夏熠歪頭望著他，“我的靈魂存在於並不屬於我的身體裡麵。”
“靈魂操控身體，所以你的靈魂在哪兒, 哪裡就是你。”蘇銘夜很冷靜, “我隻知道，在我麵前的就是你。”
“那如果我換了一個模樣呢？”夏熠眸光熠熠望著他, “還會喜歡我嗎？”
“你這屬於哲學問題了。”蘇銘夜誠實搖頭, “我沒法回答。”
“顯然, 你也會認為我換了個樣子就不是我, 那你之前的靈魂理論可以推翻了。”
聽他這樣說，蘇銘夜感到好笑。
“我隻是不想思考這種假設性的問題，當有朝一日發生的時候，我才能給出回答。”
“好吧。”夏熠不糾結了。
以他的心理年齡，也不是小孩子了, 這種問題和“你愛不愛我”沒區彆。
雖然他喜歡蘇銘夜, 依賴蘇銘夜，但也不會把人生的全部希望壓到他身上。
把自己的精神寄托給彆人, 是最可笑的事情。
當那個人不在乎你了, 你便什麼都沒有了。
兩個人沿著街不疾不徐往前走, 夏熠和蘇銘夜講了許多前世的經曆，好像在敘述另一個人的故事。
蘇銘夜聽完，勾起唇說：“看起來兩個世界並沒有什麼區彆，說不定哪天我也會去到你那裡。”
“那個世界已經沒有我了, 你去找誰啊？”
夏熠和他說著一些天馬行空的話, 禁不住笑出聲。
蘇銘夜不懂他在笑什麼。
夏熠眨下眼睛，認真看著他, “我們那裡沒有像你這樣的男人，你瞬移過去的話，一定會被圍觀的。”
“我哪樣？”
“漫畫男主角的臉，九頭身黃金比例，數不儘的財富，這些隻會出現在小說世界裡啊！現實生活中的總裁……算了，不提也罷。”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身處於小說的世界？”
“嗯。”夏熠握住他的手，“不過也是有溫度的啊。”
兩個人望著彼此，相視一笑-
幾天後，夏熠去探視了夏育東。
當然，他是帶著目的來的，否則不會再想要看到他一眼。
夏熠一坐到夏育東的對麵，他便上下打量起他。
之前沒覺得，眼下在知道他和蘇銘夜攀上關係後，夏育東後知後覺發現，他的眼神的確不一樣了。
曾經懵懵懂懂的，充滿膽怯，而今淩厲十足，透著一股狠勁。
那時，梁淑儀不斷提醒他，讓他多提防著點，他沒聽，如今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得可笑。
他怎麼就沒防備呢？
越看，夏育東越流露出猙獰的神情，不住地點頭道：“你可真厲害。”
夏熠輕闔眼皮。
顯然，夏育東已經聽說了他和蘇銘夜的事情。
“我沒空和你閒聊。”夏熠從文件夾裡抽出一份聲明，是斷絕親子關係的。
他遞給夏育東的時候，對方的瞳孔倏然放大，震驚擴散了數倍。
“你的兒子早就被你親手殺死了，我不是你兒子。”夏熠麵無表情開口，平靜如水繼續說：“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放著親生的不管不顧，去疼彆人的孩子，難道隻是為了討好後娶的老婆？在我看來，這種行為很愚蠢。”
“你這種人應該不會反思吧，在你對親生兒子打罵，淩辱，實施精神壓迫時，你難道從未想過他有多麼可憐嗎？他身上流淌的是你的血，母親去世，你便成了他最親的人，可你是怎麼做的？一次次撲滅他的希望，讓他對父親這個詞越來越陌生，讓他越來越心寒。”
和夏育東說這麼多，實在是夏熠忍不了。
他作為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一切，實在可笑至極。
幸好這個世界有一點比較公道，就是親子關係可以解除。
不像之前的社會，法律有規定，父母和子女關係是一種血親關係，不能通過法律或其他手段人為地加以解除，隻有收養關係可以通過合法途徑解除。並且父子關係不存在“斷絕”一說，法院不會受理這樣的案件。
要是那樣的話，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夏育東了。
和這樣的人維持一輩子的親子關係，他會覺得自己像被無形的鐵鏈給捆綁住了，無論做什麼都束手束腳，心中存在著隱患。
夏育東不懂夏熠那話是什麼意思。
他整個人都被憤怒衝昏頭腦，認為夏熠是胳膊肘往外拐，同蘇銘夜聯合起來搞垮公司的。
“你太愚蠢了，像蘇銘夜那樣的人物，你能在他身邊待多久？他不過是在利用你。”
聽到夏育東這樣說，夏熠不屑扯唇，“到現在你還在說這種話，不就是看不起你兒子嗎？剛剛我就說了，我不是他，難道你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你覺得他有這麼心狠手辣嗎？他可是那種你再凶他打他罵他，他也不會反抗的受氣包。”
夏熠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咬緊牙根，再次強調，“你的兒子已經被你殺死了，我不是他。”
夏育東聽得後背一震。
被夏熠的眼神嚇到，感覺有無數隻蟲子在啃噬自己。
“那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這你就不必知道了，簽了這份協議，從今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不、我不會簽的。”夏育東拚命搖頭。
夏熠冷笑了聲，“確定你不簽嗎？那你在這裡可是過不了一天安生的日子了。”
說完這話，夏熠站起身，環顧四周：“並且，你能不能從這兒活著出去也不一定。”
這不僅僅是在威脅。
夏育東即使死在這兒，夏熠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覺。
既然他的結局是死，那為什麼還要簽協議呢？
大概是儀式感吧。
死後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免得在他的墓碑上還要刻上“夏熠”這個名字。
看到夏熠風輕雲淡的進行恐嚇，夏育東確信這不是他兒子了。
他從小都很膽小懦弱，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
“那我兒子哪去了？你怎麼變成他了？”
夏育東的大腦很亂，想要問個明白。
夏熠一巴掌拍在桌上，“我沒時間和你廢話，簽不簽？”
“我不……”
夏育東話音未落，旁邊有警察過來，抓住他的手，強行按了手印。
下一秒，槍抵在了他的腰間，逼他簽字。
“我給過你機會的，再不簽就砰一聲，開槍咯。”
夏熠依然坐在那裡，如站雲端俯視眾生。
他喜歡這種慢性折磨夏育東的感覺，看他恨意的眼神，想必他心裡一定很懊惱吧，之前沒找機會殺了他。
夏育東的確很屈辱，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呢？
他不想死，隻有簽字這一條路可以走。
夏熠拿著這一式兩份的聲明離開，臨走前還特意交代，“好好照顧這位孤寡老人。”
監獄外麵，蘇銘夜在等他。
夏熠上車後，輕笑了聲說：“仗勢欺人的感覺可真好，以前我就想過，什麼時候能輪到我有錢有勢，讓我也體驗下欺負人的快感。”
“你這不叫欺負人，是為自己討公道。”
蘇銘夜拿過聲明看了眼，“往後打算怎麼辦？”
“讓他自生自滅吧。”
夏熠算了算，“十幾年後，等他出獄也快七十歲了，還能折騰起來嗎？”
蘇銘夜深思熟慮片刻，不知想到什麼，開口時隻說：“你怎麼開心怎麼來。”
他不想乾涉夏熠的決定。
而夏熠看向車窗外，忽然感慨道：“人生最不公平的就是不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有的人會出生在溫馨圓滿的家庭，有的人會出生在有錢富足的家庭，有的人什麼都沒有，比如前一世的我。”
說到這兒，夏熠笑了笑，“其實，蘇銘夜你也挺幸運了，還能占一樣。”
“我知道。”
蘇銘夜告訴夏熠，“最快脫離原生家庭影響的方法就是就是不要研究它，不要看它，不要想它。”
“曾經我也質疑過，為什麼我的父親不能給我足夠的愛，要對我那麼苛刻，後來發現，越是在意越難過，反正也改變不了命運，那就把原生家庭當成一顆爛掉的蘋果，不要花時間研究它為什麼爛，為什麼苦，不然人生會一直背負來自家庭的惡果。”
“你說得好棒。”夏熠對他流露出崇拜。
“這正是我想表達的，被你清晰地講出來了。”
蘇銘夜的手伸過去，輕輕握住他的。
被他碰到的地方好像在瞬間燃起了燎原的焰火，連帶著手心都有些發熱。
“你隻要研究，怎麼才能讓自己的這顆蘋果吸收好的資源，讓自己的這顆蘋果更甜就可以了。”
後來，蘇銘夜這樣說。
這幾番話在夏熠未來的人生中都起到至關重要的影響。
難怪他會那麼依賴蘇銘夜，原來是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
如果他不這樣的話，可能早就被黑暗所吞噬了吧。
想到，夏熠更加用力反扣住他的手，鄭重說了聲：“我找到能讓蘋果吸收養分的辦法了。”
“什麼？”
“那就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啊。”
聽聞，蘇銘夜挑下眉，“你的嘴巴難得這麼甜。”
“一直都很甜，你是不是好久沒親我，忘記什麼味道了？”
這話問完，車當即停在路邊。
蘇銘夜攬過夏熠，“滿足你。”
車窗外的光照進來，夏熠在搖曳的光裡看到了美好-
半月後，夏熠準備出國。
臨走之前，他請蕭應吃了頓飯。
蕭應到現在都還覺得是在做夢，他以為要孤獨終老的表哥不但找到男朋友，兩個人還很合拍，很甜蜜，這讓他感覺匪夷所思。
夏熠很真誠向蕭應道謝。
雖然他也沒幫上太大的忙，但好歹在兩人之間周旋過，也算儘力了。
兩人酒喝得儘興時，蘇銘夜打來電話。
不過是打給蕭應的，讓他發一份合同給他。
蕭應嘿嘿一笑，“我和嫂子在喝酒呢，不信你聽。”
他讓夏熠說句話，夏熠聳下肩，用口型無聲說：“他醋精。”
蕭應喝多了，說話不過腦子，下意識蹦出一句：“不是吧？你跟我喝酒還要瞞著我哥？”
“………”這頓飯請得真多餘。
蘇銘夜知道夏熠在哪兒後，開車來接他。
蕭應對自己的酒量沒數，喝得醉醺醺，夏熠扶他出來。
見狀，蘇銘夜立刻走過去，接過來，把他塞進後座。
“你有沒有發現，你真挺小心眼的？”夏熠在背後問。
“發現了。”蘇銘夜大方承認，“你不就喜歡這樣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男人不是應該大度點嗎？”
“所以，你不喜歡我這樣的？”
得嘞。
夏熠給自己的嘴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我們還是送蕭應回家吧。”
後麵的人聽見這話，突然咆哮一聲：“我要去你們家。”
“做夢。”
“蘇銘夜，你什麼意思？當初難道不是你讓我在中間幫忙傳話的？你想追人家，還拉不下架子，什麼都讓我幫忙，你應該給我發獎金。”
“行。”蘇銘夜很爽快答應了，但隨即話鋒一轉，“今晚讓你睡馬路。”
“過河拆橋。”
蕭應氣鼓鼓哼了聲，他這個愛情保安已經不被人需要了，該下崗了-
幾天後，夏熠飛去了國外。
他所就讀的是一個私立院校，純粹是為了鍍金拿學曆。
不過這兒的學風良好開放，環境也舒適宜人，不像來上學，倒是像來度假的。
夏熠閒不住，一來這兒就在社交平台注冊賬號，取名為“好好生活”，每日拍攝vlog，記錄生活，發到網上去。
因為網友對國外生活環境的好奇，以及夏熠拍攝的視頻很輕鬆，看了以後讓人覺得解壓，賬號很快就超過十萬粉絲。
漸漸的，粉絲數量越來越多，夏熠也能通過賬號變現，實在自給自足了。
這事兒，蘇銘夜並不知情。
夏熠沒有主動告訴他，他也沒有刷平台短視頻的習慣，還是蕭應在無意中發現，轉載了其中一個視頻給他，這才被曝光。
那則視頻中，夏熠記錄了他和國外好友去海邊遊玩，清一色的全是混血肌肉猛男。
難怪不敢讓他知道，每天生活得這麼愜意。
蘇銘夜在心中冷笑了聲，並未戳破，而是給自己申請了賬號，以自己的名字縮寫作為網名，每日在夏熠發的視頻下麵留言，看他什麼時候能發現。
可他沒想過，粉絲那麼多，每天在評論區的留言有上千條，夏熠怎麼可能看得到。
偶爾，蘇銘夜旁敲側擊幾句，他也聽不出來。
大概夏熠每天過得樂不思蜀，在這件事情上鈍感十足。
晚上沒事的時候，他會和蘇銘夜打電話。
像蘇銘夜那種少言寡語的人，在電話裡更是冷漠，甜言蜜語說不了幾句，每次都是陰陽怪氣。
每到這個時候，夏熠都會故意撩他。
說什麼“哥哥看看腹肌，實在不行，隻看肌”也可以，他隔著遙遠的距離，膽子可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