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活一世(2 / 2)

望舒揉了揉眼睛,滲出些許濕意,她半真半假地說:“許是風吹沙礫入了眼,又或許是迷了歸途。”

晏希白眉眼間捎帶了些溫柔多情,“若是迷了歸途,本宮還能送戚娘子回去,若是沙礫入眼,那倒愛莫能助了。”

“小時候沙礫入眼,阿娘都是安慰道,吹吹就好了,殿下,這點小忙都愛莫能助麼?”

他雙頰泛起潮紅,有些手足無措,“於禮不合。”

望舒笑得肆意,“好啦,逗你玩呢。”

晏希白從懷中掏出一塊兔形玉墜,交由她手上,隻道:“先前聽聞娘子愛玉,特意挑來送你的。”

他複又掏出箋紙,上邊寫道:“未時三刻,雲中相會。”

“娘子今日約我來此,所謂何事?”

“自然是,想見見殿下啊。”

他未曾想到,望舒今日竟然句句輕佻,有些羞惱,“娘子慎言。”

望舒氣他總是一副聖人模樣,故意說道:“隻是想找殿下打聽打聽西域戰事,我與楚淩雲是指腹為婚的親事,如今及笄已久,他卻早早隨大軍出征,杳無音訊,心中難免有些急躁。”

晏希白強牽起一抹微笑,卻有些落寞地說:“近日大軍頻頻傳來捷報,想必楚將軍不日便將還朝,戚娘子大可放心。”

兩人並肩而立,看著遠處的緋色桃花,他柔聲道:“再過一段時日,柔嘉便要與燕國公府的殷二郎成親,太後總覺著她不讀詩書、不識禮數,想讓本宮替她尋個伴讀的貴女,一起到東宮崇文館住上幾日。”

“柔嘉素來沒什麼朋友,倒是與你談得來,望舒可願領了這差事?”

望舒又想起那日與晏妙年撕破臉皮的模樣,搖了搖頭,道:“隻怕我是無福消受了。”

“也罷,戚娘子婚約在身,理應與我避諱些,若是住進東宮也不成體統。”

話是這麼說,醋意卻有幾分大,望舒有些破皮無賴,笑道:“我與殿下打小親密,一張床都躺過,有什麼好避諱的,隻不過前些日子與公主殿下鬨了難堪,這才有些不好意思……”

“娘子慎言。”他有些誠惶誠恐。

望舒卻說:“這是事實。”

————

時間不早,二人回了宴廳。

樽前歌者聲靡靡,紅衣柳腰舞旋旋,眾人推杯換盞間把酒閒談,又有些王公貴女玩起了擊鼓傳花、雅歌投壺的遊戲。

鼓聲響起,桃花傳動,起先不徐不急,眾人不甚在意,直至忽的一下,好似雨珠接連飲斷落在鼓麵上,一聲聲急促得像是縱橫邊塞、爭奪天下的馬蹄。催得人那叫個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大母不喜熱鬨,正百無聊賴地吃著茶,見望舒歸來,問道:“換件衣裳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她恭敬地回道:“蕭府庭院景色宜人,我在外邊獨自欣賞了些許時辰。”

“下次若再臨時起意,倒是派些侍女回來通報聲,免得讓他人徒徒為你擔心。”

“是。”望舒漫不經心地應了句,目光卻不由自主隨著晏希白身影晃動。

隻見他走到蕭老夫人身旁,似乎說了些俏皮話,惹得眾人哄笑一堂。

正是酒酣之時,柔嘉公主一時興起,便咋咋呼呼挽起衣袖,嚷嚷著要與眾人行酒令,蕭老夫人示意晏希白看著她些,隨後他便將微醺的柔嘉公主按倒坐下,派人去尋令籌來。

絲樂剛歇,他站起身,柔聲道:“管弦嘈雜,不如行酒令以助興。”

柔嘉公主奪過籌筒,憨笑道:“本宮充當錄事,本宮先來。”

說罷她喝了令酒,從中抽出一支酒籌,念道:“與朋友交,言而有信——請人伴十分。”[1]

這是要請一人陪她喝酒的意思了。

四下鴉雀無聲,畢竟柔嘉公主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朋友這種詞吧,配不上她,當人,望舒曾今是她的至交好友,曾經是。

柔嘉公主晃悠悠倒滿了兩杯酒,站起身來,踉踉蹌蹌走到望舒案前,自嘲般冷笑一聲,又將杯中酒遞出,望舒險些就要接過,她卻給了坐在望舒旁的戚容音,神色迷離,複而喃喃道:“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那言而無信的可就當不成朋友了,是吧,望舒娘子?”

望舒低頭應道:“公主殿下所言極是。”

“那便請容音娘子為本宮飲酒。”她手中酒杯換了個方向,遞到了戚容音麵前。

戚容音接過杯盞,有些不安地看了眼望舒,見她沒什麼反應,才笑得眉眼彎彎,一飲而儘,道:“樂意之至。”

望舒尷尬地輕拂額間細發,嗬,這是埋怨她言而無信麼?

她端起酒自飲一杯,隨後舉起金樽倒置,滴酒不漏,揚聲道:“我也試試。”

侍女捧著籌筒過來,望舒抽出一根,“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上客五分。”

她笑著看向晏希白,說道:“殿下最為尊貴,是為上客,請飲酒。”

晏希白微頷首,喝下了杯中酒,隨後他也招呼侍奴,從籌筒中抽出酒令,饒有興致地念道:“乘肥馬,衣輕裘——衣服鮮好處十分。”

“戚娘子一身華服美裳,玲瓏珠玉,當仁不讓,請喝酒。”

一來一回,望舒卻有心與他掰扯,“殿下不如再看幾眼,我可是覺得有好些個娘子比我穿得還要鮮豔。”

晏希白將問題拋向柔嘉公主,問道:“柔嘉,你覺得如何。”

柔嘉公主正喝得渾渾噩噩,口不擇言道:“望舒穿得最好看……”

望舒隻好沉默著飲完杯中酒。

晏希白繼續問道:“柔嘉,過些日子你可便要成親了,太後讓本宮尋個大方得體的娘子進宮陪你幾日,好監督你多讀些詩書,你現下意屬何人?”

她伏在案桌上,好像想到了什麼喜事,咧嘴一笑,大手往外一指,醉醺醺地道:“望舒,我要望舒……”

望舒內心狐疑,她與晏妙年早早便斷了聯係,前世怎麼不記得有伴讀這一遭。她偏過頭,凝眸看向茶盞中的一汪水,推脫道:“我身體不適,隻怕進宮給公主傳了瘟病,誤了聖體。我讀的書也不如容音妹妹多,對公主殿下也是無甚裨益。”

晏妙年突然驚起,聽不懂她的推脫一般,衝過來握住她的手,關心道:“病了,你怎麼病了,身體可還有大礙?”

晏希白卻說:“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戚娘子好生歇息,大病痊愈後本宮再派人接你便是。”

望舒無言,隻好半推半就應下了,大母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說:“望舒,莫要鬨小孩子脾氣,我記得你先前與公主也是極好的玩伴,這段時間不知怎麼竟漸漸疏遠起來,聽大母一句勸,珍惜眼前人,不然將來有你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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