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音這個嬌嬌娃,說兩句就又開始哭泣了,“可……可奴隸也是人啊。他們也有喜怒哀樂,也會生老病死,他們也是會難受的,得饒人處且饒人,阿姊為何不能以己度人,偏偏要如此斤斤計較。”
這時候,父親正打算出門上朝,看見這一幕,沒聲好氣的說:“望舒,彆老是欺負音音。”
望舒先是嗆了他一通:“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人了,沒見她上趕著找罵嗎?”
戚容音哭得更狠了,她牽起望舒的手,“阿姊,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算了,望舒最受不了小娘子在她麵前哭泣,想罵也罵不出來,拿起手帕,不輕不重擦去她的淚水,“彆哭了,大清早的,煩不煩啊。”
江涼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娘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要打要罵,悉聽尊便,我日後也定會離三娘子遠遠的,絕不會誤了她的聲名。”
“你倒是懂事。”
但打罵這種事情還是算了,萬一他日後記仇,豈不是給自己平添麻煩。
“若還想平反滿門冤案,還不去習武讀書?”
“是。”
戚容音依舊牽著她的手,“阿姊,你最好了。”
望舒皺起眉頭,“該繡花就繡花,該習字便習字,彆三天兩頭往我院裡跑,你煩不煩啊。”
大抵是,她的性格真不討喜吧。
上輩子亦是這般,有戚容音的地方呢,和和睦睦,充滿著歡聲笑語。而望舒所在之地,有時是一灘沉寂的死水,任爾強風吹拂,也掀不起一絲波浪,而有時則是鋪天蓋地的謾罵,永無休止的爭吵。
望舒常常覺得自己就是那話本中的反派角色,主角自然是她的好妹妹戚容音。小太陽一
般的戚容音哪哪都好,做事情張弛有度,為人和善,更是孝順父母、尊敬兄長,和侍女也能打成一片。很多人喜歡她,很多不喜歡她的人最終也會慢慢喜歡上她。
晏妙年便是後者。
可晏妙年曾經是望舒的至交好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如果她沒有喜歡上戚容音的話,如果她沒有在望舒麵前句句不離戚容音,句句誇讚戚容音的話。
那日,望舒與她起了爭吵,她責備望舒心腸歹毒,說她自私、小氣、善妒。
活該大家不喜歡她,活該她沒朋友,活該她父親兄長都偏心戚容音。
那樣的話太過戳人心肺,於是她們徹徹底底斷了聯係,望舒發誓再也不會對任何人交心。
前世也不是沒有轉機。那時,二十幾歲依舊待字閨中的戚望舒成了他人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娘子,父親匆匆忙忙榜下捉婿,即將成婚之時,晏妙年找到她說,那探花郎不是什麼好東西,望舒不信,反嗆道:“所以我戚望舒活該沒有人愛,所遇皆非良人?”
後來,再見她時是在與晏希白的大婚宴上,她喚了聲皇嫂,道了聲恭喜,不知真心假意。
再後來,便是天人永隔,杳無音訊。
這時,前往皇宮的馬車已經到戚府門外了,管事的嬤嬤正催促著望舒上車。望舒的確想不明白,晏妙年為何要讓自己進宮伴讀,她可不是什麼好學之人,先皇後在世時便管不住她,更何況父皇恩寵加身,更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了。
馬車一路前行,入了太子東宮,望舒隨著奴仆走到一處宮殿。
隻見此時晏希白正散漫地坐在案前,端得一副倜儻模樣。他手裡捧著一本書,而晏妙年正跪坐聽訓。
“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了,這《詩經》竟一句也背不出來,罰抄三遍。”
“這玩意兒文縐縐的,字我都沒認全,更彆說通篇晦澀難懂,不知所雲,背啥啊,背了有用嗎?”晏妙年反駁道。
晏希白霎時氣得火冒三丈,啪的一聲,他將書扔在了書台上,站起身來,指著她的鼻子,卻憋了半天憋不出話來。
看到這般滑稽的場景,戚望舒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憋不住氣笑了出來。
“未曾想太子殿下也會這般訓人。”
晏希白抬頭後,看見望舒從外邊進來,搞搞抬起的手瞬間放了下來,背在身後,訓人的氣勢也一秒收束,“望舒,你過來了啊……”
望舒行禮,道:“太子殿下安好,公主殿下安好。”
晏希白上前將她扶起,急促地說道:“早就聽人說,戚家二娘子端莊優雅,溫和從容,本宮這妹妹打小不好讀書,還請多照拂些,若她蠻橫無理,不聽管教,你隻管來找本宮便是。”
望舒淺笑低眸,應道:“是,殿下。”
倒不知他從哪裡聽說望舒“端莊優雅”、“溫和從容”,他明知自己是什麼模樣,如今卻也恭維起來。
“那這幾日你們二人且在東宮住下,本宮晚些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