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是個變數,看他平日裡見識和飲食習慣,也知道他大概出身於富貴世家。
但他十分勤勉,裡裡外外都幫襯著裴言昭,真的將她當成妻子對待。
日子就這樣不緩不急的過著,依舊沒有心意。她以補身子為由,叫他喝下了許多恢複記憶的藥,但效果甚微。
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喜歡上了阿布,但她卻不想讓這個謊言繼續下去了,那日,她留了一封書信,道:“你不叫阿布,也不是我的未婚夫婿,我在沙漠上見到你的,救你虧了不少錢。你失憶了,若想尋親便走吧。”
隨後,她偷偷放在他的床頭上,趁著夜色暫時離開了家中,前往隔壁縣一路義診。
又過了半個多月,她背著行囊歸來,卻看見阿布坐在門前等她,他見到裴言昭後,通紅了雙眼,將她緊緊摟住,“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裴言昭說不出話來,卻留下了他。
他攢了許久的銀子,買下了金戒、玉鐲、綾羅綢緞,說想請隔壁大娘做個見證,完成了他們之間的親事。
可就在成婚前一天,裴言昭看見他在街市上與一群胡商拉扯,鬼鬼祟祟說這話,夜晚來臨,他偷偷帶著一套胡商的金銀首飾歸來,裴言昭隻當他想給自己一個驚喜。
可第二日,他卻消失得無蹤無跡。消息傳來,和他一同消失的還有節度使的城防圖。
半個多月後,裴言昭蹲在門口前,靜靜地等待著阿布,她知道,阿布定是惱她先前不告而彆,這才存心報複。
可是,他終究沒有回來,她也知道,阿布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聽說敵軍消失許久的小王子回來了,聽說他們一路向東,大軍即將壓境,戰爭一觸即發。
裴言昭不懂這些,她依舊重複著自己枯燥的生活,一樣的上山采藥,一樣的當街義診。
一樣的牽著駱駝,在大漠上漫無目的地行走。
或許,天意弄人,黃沙蔽日,一縷孤煙嫋嫋升起,她又恰好撿到一個俊俏郎君,身著白衣將袍,跟阿布一般有著高挺立體的鼻梁,深邃迷人的五官,肩上、腹部、腳中皆受了箭,他身旁是已經累死的白馬。
裴言昭歎了口氣,將他扛上了駱駝,再次拖回了自己家中。
隔壁的大娘聽到了動靜,匆匆趕來,見著人後,生氣的說:“唉你個小啞巴,又跑去大漠上給人撿屍體,趕緊扔出去,免得又養了個白眼狼。”
裴言昭搖了搖頭,麻利地給他拔出了箭、止住了血、上了藥、灌了湯。
這一遭又虧了不少銀子。
她在床榻邊守著守著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直到脖子傳來冰冷的觸感,她睜開眼,隻見那男子將刀劍抵在她的脖子上,問道:“你是誰,這是哪裡?”
啊,一模一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輪廓。
她迷迷糊糊,仿佛又看見了阿布,揉了揉眼睛方清醒過來。
不一樣的,他瞳孔烏黑,炯炯有神,不是阿布。
裴言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張開嘴巴,沉默地告訴他自己是個啞巴,說不出話來。
他疑惑地移開了劍,裴言昭走出門叫來隔壁大娘,大娘與她麵麵相覷,最後說道:“這裡是涼州,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裴言昭。”
他冷冷說了句,“我叫楚淩雲,是從京城來的將士。”
隨後他急急忙忙的翻了翻破舊的衣服,卻好像遺失了什麼東西,再次將刀劍架在了裴言昭脖子上,“我的信,在哪?”
她翻了個白眼,隨後從桌櫃中拿出他的信,他接過來後看到火漆印沒有損壞,放舒緩了口氣。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收拾東西便要離開,裴言昭懶得理他,愛走便走,這世上總是當好人沒好報的多。
隻見他一瘸一拐,剛要走出門,又折返回來,向裴言昭伸出了手,“你能不能借我些銀子,此事關乎軍中要務,我現下必須趕往前線。路途遙遠,地方官員我也信不過,不能沒有些銀兩傍身。”
他又補充道:“你放心,加上你救我的藥錢,完成這次任務我一定差遣人來十倍奉還。”
裴言昭看了他半晌,最後認命一般,走過去將自己壓箱底的最後一點家當掏了出來,強忍著心痛遞給了他。
大娘過來阻攔,道:“你瘋啦,這人是不是騙子還說不定呢,這可是你爹娘留下的最後一點嫁妝!”
楚淩雲接過後,抱拳道:“多謝。”
隨後又一瘸一拐想要離開,可還沒到門口又暈倒了。
裴言昭走過去,隻見他傷口又撕裂了,血跡早就沾濕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