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正文完結
那書生連連點頭, 應道:“都聽娘子的,都聽娘子的。”
曲蕭蕭硬翻了個白眼,隨後替他鬆綁。
臨走前, 那書生說道:“在下有一事不解,鬥膽相問, 為何娘子話本中所言之事皆為空洞虛假, 卻能在京城中引發轟動,甚至一搶而空。”
曲蕭蕭叉著腰, 問道:“彆端起飯碗吃飯, 放下筷子罵娘,你自己沒本事,還好意思說我寫的東西空洞無物,虛假至極?”
他一副要好好理論的樣子,“所謂王侯將相, 生在高門大戶,慣是會權衡利弊,勾心鬥角, 又怎麼可能個個都是癡情種,非卿不娶, 非卿不愛?”
“彆說是混跡風月場所的青樓女,就算是小門小戶的良家女子, 他們也未必看得上。”
曲蕭蕭怒道:“看話本就圖一樂嗬,你管這麼多作甚?能不能彆整天現實現實的, 觀眾姥爺們喜歡看,我喜歡寫, 看不慣也得給我憋著!”
“可便是話本, 也得講究情感邏輯, 哪有人被挖心挖肝挖腎,被殺了父母害死全家,依舊喜歡仇人,依舊能放下過往與仇人攜手白頭、共度一生?”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呐?明明是男主角父母做的事情,憑什麼要禍及子女,憑什麼不能放下芥蒂!”
“若換做是你,你能麼?”
曲蕭蕭憋著氣,“不能。”
“唉,世間萬物何其多,為何偏偏得是那個他?傷透了心傷透了身,還得為他低頭伏小,還得為他生兒育女,洗手作羹湯,我看著都不值當。”
“算了,懶得與你在這兒爭論,趕緊走吧。”
望舒也看夠了熱鬨,站起身來,說道:“這戲也唱完了,我還有些事,便先行告退。”
出了酒樓,望舒卻派人將那書生攔下。
那書生也知,望舒與曲蕭蕭相比,確實是個狠角色,光是坐著不動就滿身威壓,她最討厭彆人聒噪,還未來得及給自己辯護幾句,就得落得個埋身亂葬崗的下場。
他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地問道:“不知娘子找我還有何事?”
望舒上下打量著他,未曾說話。
兩股戰戰,“娘子勿惱,是小人不懂事,這就收拾行囊,滾出長安。”
望舒說道:“彆急著走呀,留你還有用呢。”
他鬆了口氣,“不知娘子留我何用?”
她招招手,叫那書生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那曲娘子可是刑部尚書家的千金,其實啊,她對你有點意思,之前還對你的文章讚口不絕。”
“京都長安多繁華呐,你進京趕考,最後卻撈不到半分功名,被人騙光錢財灰溜溜回到老家,多丟臉。可一旦攀上刑部尚書,那可就不一樣了。”
他抬起頭來,挺直了腰杆,“靠裙帶關係換來的官位,君子不齒。”
望舒沒心沒肺把玩著手上玉鐲,“罷了罷了,我一介婦道人家,哪有本事隻手遮天,要你死要你活,自然是你愛怎樣就怎樣咯。”
——
又過了許久,這日子有些沉悶乏味、了無生趣。
直到那天,曲蕭蕭找到她,她說:“我實在受不了了!”
她抱著頭在望舒麵前痛哭,“望舒,求你,幫幫我吧。”
她明知故問,“發生什麼了,說說吧?”
“我真的受不了他們病態的掌控欲,我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呐!為什麼,為什麼要像一個提線木偶般,事事聽從他們的安排!”
一個毛茸茸的小貓跳了過來,她埋進望舒懷裡,打了個哈欠。
“他們,是誰?”
“我的父親,還有四殿下……”
她哽咽著說:“我的養母明明已經病危,四殿下卻非要自作主張,悄悄將她移到鄉下的莊子。可那些陽奉陰違的奴婢,隻當她是一個活不久的老太婆,處處照顧不周,最後被折騰得沒了最後一口氣。”
“他抱著我,說對不起對不起,轉身便抽刀殺死了那些奴婢。”
“為什麼人命在他們眼裡如此輕賤,如此不值錢!”
“我執意要給養母守喪,父親卻一把燒了我的白衣,扔了養母的牌位和香火。他說養母非我族人,放在家中屬實晦氣。”
“生恩不及養恩大,我說,行,這尚書府的千金,我不當也罷。”
“他甩了我一巴掌,將我關在房中,原來這血緣富貴竟是活生生困住我的枷鎖。”
望舒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許久,最後歎了口氣,說道:“唉,我又如何救得了你。”
後來,曲蕭蕭未曾給任何人留下隻言片語,便跟著一個白麵書生逃離了長安。
望舒聽手下侍女繪聲繪色地說,那四皇子怒不可遏,“上窮碧落下黃泉,曲蕭蕭,這輩子你都逃離不了我的手掌心!”
“若是找不到她,本宮要你們通通陪葬!”
望舒聽著聽著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真是,話本成精了。
老皇帝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卻遲遲未曾確立太子,朝堂之上,一個個老臣子吵得不可開交。
饒是再遲鈍,望舒也漸漸意識到了事態的緊張。
晏希白卻像沒事人一般,上朝、下朝,批閱公文、翻閱書卷。
望舒問道:“殿下,朝中局勢如何?”
他回道:“勝券在握。”
可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晏希白無奈地歎了口氣,小聲說道:“皇後派人包圍了父皇寢宮,想要逼他傳位給五弟。”
“大抵是覺得自己氣數未儘,父皇垂死掙紮也不願如她所願。”
“貴妃就更鬨騰了,指著皇後的鼻子罵她大逆不道。”
“雞飛狗跳,哪還有半點皇室臉麵。可他們鬨來鬨去,求的不過是一道聖旨,一個名正言順的名頭,最終製勝局依舊還在朝堂。”
望舒說道:“晏希白,我不求什麼皇權富貴了,切記,你平安就好。”
那天晚上,望舒在房中,盼星星盼月亮沒有盼到晏希白的歸來,暗夜寂靜,踏踏的腳步聲傳來,穿著鎧甲手持刀槍劍戟的禁衛軍趕過來,將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府內亂作一團,無邊的喧鬨顯得人心惶惶
長姐從門外走了出來,望舒連忙握著她的手,問道:“殿下呢?”
她將望舒擁入懷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好好的呢。”
望舒問道:“宮變了?”
“嗯,宮變了。”
手心不斷冒出細汗,腦中浮起了廝殺聲、打鬥聲,浮起了漫天火光,還有……淋漓的鮮血。
長姐給她披上了外衣,“去睡吧,一覺醒來就好了。今晚阿姊在外邊守著,誰也傷不了你。”
她點了點頭,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