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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大婚

她有些迷惑地抬起頭, “怎麼了嗎?”

望舒嘴角抽搐,“你懷孕呢,彆亂吃東西。”

要是來個栽贓陷害, 她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杜嬋娟有些神傷,卻還是放下了手中糕點。

她抬頭打量著四周, 紅燭帳暖, 珠玉玲瓏,華麗的喜服掛在衣架上, 耀眼奪目。

她輕聲道:“戚望舒, 我好羨慕你啊。”

望舒尚未清楚她的來意,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沒有回話。

她接著說道:“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一口水噎在咽喉,不上不下, 望舒想,她不會也背著二皇子,偷人了吧……

“說出來, 你也彆嫌我煩。在京城之中,我也隻能同你說道說道了。”

望舒細細聽著, 這種皇室密辛又豈能錯過,“他, 是誰啊?”

“還能是誰,二皇子殿下呀。”

“我父親受人連累, 無端牽扯進了一樁走私案。為了保全一家老小,我答應貴妃娘娘嫁給他當側妃衝喜。一開始也隻想利用他, 與他相敬如賓, 平平淡淡度過一生就好。”

“可他對我真的很好啊。他記得我每一個禁忌和喜好, 我不喜歡吃蔥,他瞧出來後,府中飯菜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時候處理公務晚了,他帶著一身寒氣歸來,顧不上洗澡便鑽進被窩。我迷迷糊糊說了句怕冷,他此後無論多忙,都會在火爐前將自己烤得暖和。”

“我懷孕期間什麼都吃不下,神情懨懨,他也不嫌我矯情,找了京城中最好的廚子,說要一直做到我滿意為止。”

“我雙腳浮腫到難看至極,他也從不嫌棄,會小心翼翼替我裹好,免得著涼。”

“我曾經嫌他是粗鄙之人,行事過分囂張,可這種種小意討好,又叫我如何鐵石心腸。”

望舒嗤笑:“你可真容易滿足。”

“可當我漸漸淪陷,他卻失去記憶,十幾日,他愛上那個救起他的姑娘,甚至不顧一切要娶她進門。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說著,她眼淚便從雙頰滴落。

望舒冷情冷肺,無動於衷,充當著任她訴苦的木頭人。

她哭泣著說:“我哪裡比你差,我又哪裡比不上那個完事不懂的村姑!”

望舒嗟歎道:“怪這命運吧。”

也怪你自己。

“是啊,命運如牢籠,苦痛是枷鎖,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她越說越越激動,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拍了拍她的肩膀,望舒安慰道:“冷靜冷靜,想想你還有父母兄長,還有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男人算什麼,沒了再找就是了。”

“要我說啊,就得好好安胎,也彆胡思亂想。”望舒轉身便與她的貼身丫鬟說道:“怎麼回事的,還不快送皇妃回去歇息。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能擔待得起嗎?”

“是。”

總歸是送走了這尊大佛,她過來不會隻是為了找自己訴苦吧,當真無趣。

————

正月十八宜嫁娶,宜冠笄,宜會親友,宜出行。

風雪停了,隆冬裡升起了暖陽。

一大清早,戚府門外便響了鞭炮,鑼鼓聲起,丫鬟們嘰嘰喳喳不知道談論著什麼,一群人鬨哄哄催著望舒起來。

洗漱過後,又吃了些暖粥養胃。妝娘提著一箱子胭脂水粉走了進來,一邊替她梳妝,一邊說著些討喜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穿上隆重的嫁衣,望舒端坐在床榻之上。

兒時那些姐姐妹妹,鄰裡的三姑六婆,鉚足了勁鑽進她房中,一人一句害得她接不上話來。

“小姑娘漂亮呦,那三殿下也是個俊朗的,日後生個小女娃,不得叫京城中的郎君迷了眼。”

還有不知道哪來的姑姑,湊到她耳邊說:“望舒娘子,我跟你講,這男人沒有一個不偷腥的,我探聽了一番,三殿下還未納妾吧。你表妹模樣清秀,說話也討人喜歡,要我說,免得日後叫她人占了便宜,不如現在就把她帶在身旁,好歹是個知己的,免得日後勾心鬥角。”

直到長姐吼道:“哎呀,一個兩個彆擠在這兒,迎親的隊伍馬上就來了,鬨哄哄的成何體統!”

眾人聳了聳肩,安靜下來後,退到一邊,給迎親的人讓了道。

小宮女遞來遮羞的扇子,望舒接過後,拱手於胸前,遮住了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勉勉強強看清了路。

女官走在前方,望舒亦步亦趨跟著她來到門前。

晏希白看見她後,便下了馬,攙扶著想送她上轎。

望舒彆開扇麵,回頭看了眼戚府,阿娘笑著看向她,阿耶板著臉,看不出喜怒哀樂。大父扶著大母,笑得嗬嗬。

女官提醒道:“娘子請上轎,莫要壞了規矩。”

晏希白在她身旁,笑著說:“娘子今日冠絕京城。”

望舒反駁:“何時不是?”

女官急急燥燥,不斷催促。

望舒最後看了眼住了十幾年的戚府,歎了口氣,踏上喜轎。

鑼鼓吹響,冰天雪地裡是十裡紅妝。

這是望舒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轎子上偷偷備了些吃食,窗簾緊鎖,她飽餐一頓後照著小鏡子補好口脂。

晃呀晃呀,滿頭的珠釵動來動去,叫人急躁。

熱鬨中她好像聽見,晏希白輕聲吩咐夥夫,“抬穩些,走慢些。”

女官卻說:“殿下,不能誤了吉時。”

他好像又輕飄飄說了句什麼,女官徹底閉上了那討人厭的嘴。

許久,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後。

小宮女掀開門簾,“娘子,到了,請下轎。”

她拾起團扇,又遮在麵前。

下轎之時,不遠處有人燃氣了鞭炮,望舒下意識想要捂住耳朵。晏希白的手已經先一步覆在了他耳朵上。

兩人抬眸對視,不知誰更多情。

望舒想,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乾淨、清澈,纖塵不染。

晏希白想,她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像三月裡的桃花帶露,是春意濃。

兩人並肩走入皇府中,望舒打起精神,不敢低頭。身旁的小宮女提醒道:“娘子,小心台階。”

“娘子,該跨火盆了。”

天子端坐高堂,丞相百官也在一旁看著。

望舒看到了二皇子,失憶之後竟然傻愣愣的,還有大皇子,除了有些頹廢,倒瞧不出其他。

拜過天地拜父母,喜娘高呼:“送入洞房——”

望舒緊張地轉過身來,在小宮女引路下,正要往廂房走去。

誰料小宮女出其不意,抽出短刀,掩耳不及迅雷之勢便狠狠插入了大皇心臟。

烏黑烏黑的血從他胸膛露出。

“護駕啊護駕啊——”

侍衛連忙一擁而入。

望舒膽戰心驚,想要後退,然而小宮女卻緊緊拽著她的手腕。

來不及抽出短刀,小宮女便一個轉身挾持住了望舒。

她掐著她的咽喉,威脅道:“彆過來,都退後。”

晏希白緊張地指使侍從,“讓開。”

又與那小宮女商量著說:“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質。”

老臣連忙勸道:“殿下千金之軀,萬萬不可。”

晏希白道:“聽見沒,我比她有用。”

小宮女未曾聽信他的話,反而抽出另一把短刀,架在了望舒脖子上。

望舒手心直冒冷汗,“俠女,義士,有話好好說,彆動刀動劍。”

小宮女調笑道:“娘子今日大婚,殺個人給你賀賀喜,可還開心?”

隨後她又與晏希白說道:“你比這小娘子聰明,我玩不過你。”

“都退後,彆跟過來,不然殿下年紀輕輕便要喪妻了。”

她刀劍對準望舒脖子上跳動的脈搏,帶著她一路走出皇府。

望舒餘光中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大皇子,侍女顫抖著探了探他的鼻息,喊道:“還有氣,傳太醫傳太醫!”

殺了人的小宮女有些鄙夷,“那刀我抹了毒,藥石無醫。”

望舒問:“你……你要帶我去哪?”

她說道:“放心吧,小娘子,我不殺無辜之人,今晚定還你一個洞房花燭夜。”

老皇帝看著這場鬨劇,氣急敗壞,吼道:“快將這妖女速速拿下!”

“嘖,這皇帝還真是鐵石心腸。”

望舒感覺脖子上的刀貼在了肌膚上,“你刀拿穩啊,彆抖。”

侍衛步步緊逼,晏希白說:“讓她們走,彆追!”

侍衛不敢動了,小宮女挾持著望舒,一路到路口轉角,解了麻繩後攬著她跨上馬車。

老皇帝在身後吼道:“趕緊追上去!”

駿馬往前疾馳,忽然,小宮女身體一僵,口吐獻血,她微抬起手,夠到後背拔出了箭,又用衣袖將血抹乾,罵罵咧咧:“這狗皇帝。”

眼看著天黑了,她卻挾持著人質,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城門,路越來越偏僻,望舒掙紮了幾下,“你快放了我。”

她說不行。

望舒有些急了,她卻從懷中抽出一塊浸過蒙汗藥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望舒漸漸失去知覺,倒在了她的懷中。

一覺醒來,周圍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隻有不遠處燃起了火堆。

打眼一瞧,是深山老林裡的山洞。

望舒揉了揉酸脹的肩頭,走了過去,那個小宮女正在火堆旁坐著。

她問道:“這就是你還我的洞房?”

她嗤笑道:“中途出了點意外,你得陪我在這兒住一晚了。”

第72章 她善良亦大方(雙更合一)

望舒:“嗬嗬。”

她打了個哈欠, 找塊乾木順勢坐下。環顧四周,不會真要在這種濕冷的洞穴過一晚上吧……

“姑娘便是先前偷小衣栽贓大皇子那個盜賊吧,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她說道:“行走江湖從不留名,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便不用結識了。”

“那總得有個稱呼。”

“洛芯柔。”

望舒:“好嬌的名字, 與你一點都不搭呢。”

“對了, 什麼時候放我回去?”

她含糊道:“再說吧,等我躲過那群官兵追捕。”

望舒無言, 也不知道晏希白是不是在外頭找瘋了。

洛芯柔扔了一個包裹給她, “你這身嫁衣太惹眼,趕緊換了。”

她就著篝火微弱的光打開了包裹,手底下是一片粗糙。“粗布麻衣,我穿不了,會起紅點。”

“彆作彆鬨彆廢話, 趕緊換了。”

身處這種境地,望舒也不耐煩,她將包裹重重扔至一邊, 抱著手背對著她,“你好凶。若不是你, 我如今會在山洞裡過夜?”

“太冷了,明早再換。”

“唉。”望舒歎了口氣, 倚在泥牆上,閉上雙眼, 卻遲遲睡不著。

山風習習,天這麼冷蛇也懶得出來, 若是遇見饑腸轆轆的孤狼, 會不會趁她睡著, 一口一口將她吞吃下肚。

想起吃的,她便覺得有些餓,今日累了一天也未曾進食。

她翻身問道:“喂,我餓了,你把我拐出來,總得負責一日兩餐吧。”

洛芯柔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吃的,啃樹皮你要不要?”

望舒心一酸,想哭。

她安慰道:“明天找到歇腳點,我給你買胡餅。”

“我想吃餛飩,我想喝牛肉湯,我想啃豬蹄,我想吃水煮羊肉。”

越說越餓。

她冷聲拒絕:“彆想了,我沒錢。”

望舒一拍腦門,“還有蒙汗藥嗎?你把我迷暈吧,一覺醒來記得將我送給晏希白。”

她說:“沒有。”

隨後低聲喃喃道:“你可真像我妹妹。”

望舒想了想,問:“是被大皇子囚在身邊那個嗎,還活著麼?”

她嗤笑道:“若是還活著,我又何必費儘心思殺了那賤畜,給她報仇雪恨。”

“節哀。”說了這句,望舒便閉上眼睛,摒棄一切雜念,沉沉睡去。

若是一覺醒來能看見晏希白便好了。

——

第二日。

“喂,醒醒。”望舒被這個粗俗的姑娘直直搖醒。

睜開眼依舊是空蕩蕩的山洞,外邊隻照進來一點微弱的光芒。

“趕緊換上衣服,跟我走了。”

她揉了揉眼睛,早起的困頓還未退去,半眯著雙眼,木木的一動不動。

“彆睡了,快點,不然彆怪我逼你。”

“嗬,你現在不就是逼我嗎?”

望舒不情不願拔下珠釵美玉,一股腦塞在了包裹裡麵。

褪去外衣,又穿上了她給那件灰撲撲的衣服。

洛芯柔正打算把嫁衣扔了,望舒連忙製止:“彆啊,就留在山洞吧,挺珍貴的,改日我再派人來取。”

她無奈說了句矯情,最終還是應允了。

望舒依依不舍將它疊好,又怕路上沒錢,忍痛將珠子扯了下來。

洛芯柔怕她半路跑了,從身上扯下一塊布料,將兩人的手牢牢綁在一起。

“唉,輕點輕點。彆綁這麼嚴實,我手腕都被你勒紅了。”

兩人出了洞門,漂亮的晨光打下來,洛芯柔看清了她潔白無瑕的臉蛋,五官明豔大方,就連上邊細細的絨毛都惹人喜歡,這樣驕矜的世家貴女,便是穿上粗布麻衣也不像鄉野村婦。

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引多少人頻頻回頭。

洛芯柔從地上捧起一手雪,就要往望舒臉上糊。

“你有病啊!”碰觸到冷意後,望舒便躲開了。

她說解釋道:“給你洗洗妝。”

“這麼冷的雪,我當場裂給你看。”

洛芯柔愣愣,“嬌氣。”

兩人行至一處山泉,望舒忍著徹骨的冷,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去臉上的胭脂水粉。

洗乾淨之後洛芯柔還是不滿意,這白花花俏生生的臉,便是女的也想香一個。她抹了把篝火餘留的貪黑,左右糟蹋著望舒的臉。

望舒看著那黑不溜秋的東西往自己臉上抹,當即就不樂意了,哼哧哼哧坐在了樹墩上,“這樣見不了人,我不走了。”

洛芯柔不能理解,看著氣勢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她勸道:“熬幾個時辰就好了,等我找到接頭人,就派人送你回京城。”

望舒偏要跟她鬨,一早上餓著肚子,吹著冷風,還要被人折騰得滿身汙泥,是個人都得有脾氣。

她一動不動,洛芯柔正要將她提起,誰料爭執之下,她倒吸一口涼氣,“嘶……”

她肩膀上的箭傷裂開,鮮血滲了出來。

望舒安靜下來,弱弱地問道:“有藥嗎,我給你上點?”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扔到望舒手上:“謝了。”

“還有,對不起。”

“嗬。”

兩人騎著馬一路往前,她帶著望舒來到了一個小都城。收城門的兄弟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查了文書便直接放行。

最後倒是狐疑地看向她兩綁緊的手,問道:“這怎麼回事呢,你不會是在拐賣小娘子吧?”

洛芯柔笑著說道:“唉,官老爺您不是不知道,我這妹妹打小癡傻,若不看牢便到處跑,小時候走丟過好幾回。”

說罷,她抓了一把望舒側腰的柔,望舒隻好裝作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阿姊,你看那有糖葫蘆,快走吧快走吧!”

官兵消除疑慮,隻好放人。

除夕那股熱鬨勁兒還未褪去,便是八百裡邊陲小鎮,亦盈滿了喜氣。

洛芯柔左拐右拐,將她帶到了一條魚龍混雜,亂糟糟的街巷。

小攤小販還賣著早點,聞到那股香氣,兩人肚子便不由自主響了起來。

望舒不由分說便走了過去,“老板,來兩碗餛飩。”

她從懷裡掏出一隻玉鐲,“您看看這個能收嗎?”

老板一瞧那晶瑩剔透的材質,便知道是上等貨。他擦了擦雙手,接過鐲子,笑嘻嘻道:“好嘞,我多給你加幾個餛飩。”

“謝謝。”望舒拉著洛芯柔往一旁坐下。

洛芯柔嗤笑道:“還真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兩碗餛飩能值幾錢,你便把鐲子送人了。”

望舒無奈道:“私奔在外,該花的銀子還是要花的。就算去了當鋪,也得被坑到血虧,還不如便宜了這些受苦受難的老百姓。”

她又說道:“現在官兵沒追上來,你趕緊把我放了,我自己去找官府,讓他們把我送回京城。”

她搖了搖頭,“你哪隻眼睛知道沒人追了?”

望舒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氣氛一片死寂。

洛芯柔湊過來,在她耳邊小聲道:“自從將你挾持走,便一路有影衛跟著呢。他們隻是暫時不敢動手罷了。”

“哦。”

“熱騰騰的餛飩來啦——”

老板將混沌端上桌,熱氣撲麵而來,望舒擦了擦臉,卻沾了一手背的炭黑。

她揚了揚與洛芯柔綁緊的右手,問道:“可以鬆綁嗎?我要吃餛飩。”

她說:“這不還有一隻手嘛。”

望舒聞著味卻吃不著,苦大仇深的盯著她,“我又不是左撇子。”

她歎了口氣,“行,我是左撇子。”

她換了位置,又將望舒左手綁上。

望舒小聲埋怨了句:“至於麼。”

然而她也隻好將就著填飽肚子,正當兩人吃得差不多,洛芯柔抬頭問:“還要麼?”

望舒搖了搖頭,她衝著老板喊道:“再來一碗!”

“得嘞——”

望舒小口小口喝著湯,迎麵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暗衛暝煙,她換了一身打扮,穿著尋常婦女的衣裳,肩上還背著一個菜籃。

暝煙佝僂著身子走過來,“來一碗餛飩。”

說罷便在望舒身旁的桌子坐下。

望舒有些緊張,她小幅度動了動被綁的左手,完了,這洛芯柔也不是個吃素的,綁的死緊死緊。

場麵一度僵持,直到洛芯柔發出滿足的喟歎,“真飽,痛快!”

說完她拍著肚子,打了個嗝。

望舒咳了兩聲,“那個……”

“怎麼了嗎?”

“我想如廁。”

“我也有點想。”

兩廂對視,便一起哼哧哼哧找了個茅房。

“能不能先解開啊?”望舒有些故作不自在的問。

“你害羞個啥,今天都在我麵前脫衣服了,一起上個茅廁怎麼了?”

望舒惱道:“你羞不羞呐!”

“行行行,真拿你沒轍。”她給望舒解了綁。

望舒捂住口鼻,慢悠悠進了茅廁。

很快,外邊便傳來了打鬥聲,望舒打開木柵門,正打算偷溜,洛芯柔便追了過來,喊道:“彆跑——”

可緊接著,便有一大群侍衛過來,生生將她鉗製住。

宿夜未眠的晏希白也出現在了望舒麵前。

皮膚白淨,麵容姣好,眼底還有些青黑,一身衣裳倒也光鮮亮麗。

反觀自己,穿了粗布麻衣,胭脂水粉洗不乾淨,左邊紅一塊右邊白一塊,還被洛芯柔抹了滿臉炭黑。

晏希白微微張開了雙手,望舒向他飛奔而來,然後蹭啊蹭,把他的衣服也蹭的臟兮兮了。

“晏希白,你怎麼才來啊,昨晚我在山洞睡了一整宿。”

他安慰道:“嗯,你的嫁衣我撿回來了。”

洛芯柔被真真正正套上了手銬,她平生不識大字,倒是還記得幾句西楚霸王的臨終詩,“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望舒悄聲問道:“殿下,這人怎麼處理啊?”

晏希白回道:“押回去,交由大理寺審判定罪。”

“那她是不是必死無疑?”

“她殺的是皇子,必死無疑。”

“嗯。但都說血債血償,大皇子殘害了那麼多無辜之人,卻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洛芯柔說要替天行道,殺了他,卻要一命抵一命。”

晏希白打濕手帕,替她擦乾淨臉,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兩人坐上回京的馬車,望舒已經被折騰得困頓,乾脆枕在晏希白懷裡,想要閉眼入睡,但山路崎嶇,晃得難受。

她半夢半醒,迷迷糊糊說道:“晏希白,大婚那一天,我還想著,要不從此我們私奔吧,私奔到海角天涯。從江南水鄉到湘西苗寨,從雲貴高原到大漠黃沙,活了兩輩子都沒去過這些地方呢。”

“埋身紅塵中,看天下熙熙攘攘,從此粗茶淡飯,做一對尋常夫妻。”

“可被這麼挾持著走了一路,突然發現還是京都好。閒時紅袖添香,舞弄風雅,吃茶下棋,喝酒觀花。富貴閒人也有富貴的好,你做你的儲君皇帝,我平日裡搗鼓搗鼓生意,賞風賞月賞美人,若是不小心有了娃娃,我們愛他護他養好他,等到他長大了,娶妻或者嫁人,此後是兒孫滿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晏希白低頭替她理好淩亂的頭發,“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這時,暝煙在馬車外說道:“殿下,在押送途中,不小心讓那女賊逃脫了,侍衛一路追擊,眼睜睜看著她墜下了懸崖。三日後會在底下尋到一具女屍,屍身腐臭,麵容儘毀。”

“好。”

望舒打起精神,勾著他的脖子起身,湊近了,肆意盯著他的雙眼,笑道:“怎麼,你放走她了啊?”

晏希白扶著她的腰,又是近到讓心尖也發顫的距離,“不,她掉下懸崖死了。”

“嘴硬心軟,殿下,你可真好,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弑兄仇人。”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王權之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爾虞我詐,蠅營狗苟,拉黨結私互相包庇。她這種江湖人俠肝義膽,倒是少見了。”

望舒輕聲歎道:“那我便自認倒黴,無端被毀了個洞房花燭夜。改日去廟裡拜拜,去去晦氣。”

他聲音暗啞,“父皇允了婚後三日休沐,你要的洞房花燭夜,隨時補上。”

“隻有三日嗎,不夠。”車轍滾過枯木枝,軋得吖吖做響,望舒在他耳邊笑得風流。

然而,望舒也是隻會貧嘴,做起事情來卻有心無力。

馬車一路來到王府門前,望舒已經在晏希白懷中睡去。

素娥從外邊掀開門簾,小聲喚道:“娘子?”

晏希白卻叫她噤聲,隨後輕聲慢步將望舒抱回床榻。

剛一落榻,她便清醒過來,睜開迷糊的眼睛,雙手還勾著晏希白。

眼前是紅紅的床幔,她後知後覺,“回來了呀?”

“嗯。”晏希白在一旁側躺著看她,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繾綣深情。

她說:“殿下,我好餓。”

“那我去吩咐廚房做點東西,今日想吃什麼?”他柔聲問道。

“我要吃肉,素了這麼多天,這個勞什子婚禮終於結束了,我要頓頓吃肉。”

“好。你再睡一會兒,一覺醒來就有得吃了,我先進宮述職,晚些便回來。”

“嗯嗯去吧去吧。”她真是一個體諒人的妻子。

晏希白卻不滿意了,“彆人家的夫妻都是你儂我儂,不忍分離,娘子真不打算繼續挽留一下麼?”

望舒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嘟著嘴親了親他的臉頰,“晏希白,你怎麼這麼黏人啊?”

他說:“再抱一會兒。”

望舒埋在他的胸膛,聽著撲通撲通的心跳,過了許久,她坐起身來,“好了,快走吧。”

晏希白走後,素娥便給她上了吃食。

“娘子舟車勞頓,在外奔波許久想必也是辛苦,我讓人燉了雲母粥,甜糯可口。”

“這道檸檬酸菜魚味鮮開胃,還有炙烤羊肉,醬豬蹄子,兔羹與蝦生。”

望舒看著一道道色澤香豔的美食,心情頗好,二話不說便提起碗筷。

有人在一旁說笑道:“素娥,怕是要改口叫皇妃娘娘了。”

望舒倒覺得不打緊,“一時半會兒我也不適應,之前怎麼叫便怎麼叫吧。”

“是。”

飯飽思淫、欲,望舒一手揉著鼓鼓囊囊的肚子,滿腦卻想著今晚跟晏希白躺一張床上是何光景。

房間讓他一半,梳妝台讓他一半,衣櫥讓他一半,床榻也讓他一半。

她真是一個善良又大方的娘子。

以前在戚府隔著一重院落還能聽到幾個老爺們呼嚕聲震天動地。晏希白這般文雅,渾身上下都香香的,應當是不會打呼嚕的吧。

望舒這人睡覺不老實,有時候一覺醒來從床頭到了床尾。

到時候會不會半夜一個不小心一巴掌拍醒他。

“不行!”望舒忽然起身,“素娥,我們去外邊走走,消消食。”

若是晚上他摸到了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那簡直羞死人了吧。即使大周朝偏愛女子豐腴之美,玉麵芙蓉,身材曲線姣好者比比皆是。

小王府著實不算氣派,但與戚府一家子人比起來,又顯得太過冷清,太過寂寥。

望舒坐在秋千架上,看著庭前竹柏,怪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寫了這麼多閨怨詩。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她喃喃道。

她似乎能想象到,那一個個高官大臣的妻子妾室,沒日沒夜就困在這樣一個牢籠之中,上要侍奉公婆,下要照顧兒女,還得與一群妾室爭風吃醋,明爭暗鬥,一生的所有期盼都牢牢係在丈夫身上。

若丈夫是個一心一意的,吵吵鬨鬨中便忽已白頭。若是個見異思遷的,唉,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天色漸暗,周圍好像又冷了不少。

晏希白至今未歸,放走了洛芯柔,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挨打挨罵。

望舒小聲問素娥,“大皇子死透了沒?”

她回道:“那日紮紮實實挨了一刀,就沒就回來,過幾日便要下葬了。”

“惡人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種人啊,活該自有天收。”

素娥滿臉緊張看了看四周,“娘子,今時不同往日,這王府咱也是初來乍到,小心隔牆有耳,說話都小心些。”

“放心啦,晏希白八百個心眼子,身邊的人早就摸透了,他們還能到處亂傳不成?”

“那娘子有沒有想過,府中都是殿下的人,你日後一舉一動,他們都上趕著稟報殿下,若是哪天不合他的心意……”

望舒被這一句話哽住了。

“籌碼在握,暫且不怕。”望舒說道,“對了,我昨天在山洞捱了一夜,說不定身上已經臭烘烘的,快去備上一桶熱乎乎的水,我要泡久點。”

“是,娘子。”

回到房中,小侍女陸陸續續往浴桶中添水,熱氣騰騰,水霧繚繞。

她吩咐道:“都出去吧。”

一群人退去,素娥緊閉房門,在外邊守著。

望舒將身上衣裳褪去,露出潔白細膩的肌膚。

房中燒了炭火,還算暖和。

她試了試水溫,有些灼熱,小心翼翼抬起腳踏入浴桶。熱水一點點將周身浸潤,莫大的滿足感湧上心頭。

浴桶旁的置物架放了花瓣,望舒捧了滿懷,一點點撒在水中,花香襲來,玩得不亦樂乎。

門外傳來聲響。

素娥說道:“殿下,娘子正在裡邊沐浴。”

半晌後,晏希白的聲音傳來,“嗯,我先去書房。”

隔著一重屏風,隔著一扇緊閉的房門,望舒喊道:“殿下,你回來了呀?”

晏希白回道:“嗯,娘子先沐浴更衣,我去書房處理些公文。”

“殿下,您不是休沐麼,哪來的公文?”

他一陣輕咳,“望舒,我……”

“殿下,我快洗好了,你再等會嘛。”

院落裡一片寂靜,月光皎潔無瑕,他本該心無旁騖,耳邊卻聽到流水孱孱。

閉上眼,她隱隱約約的曼妙曲線浮上腦海,時有時無。

紅塵雜念難以擯棄,他隻能一邊又一遍背著清心咒。

毫無用處,心思浮躁。

望舒卻還要隔著門窗與她對話。

她的聲音比蜜糖還要甜膩,她的語調比皇權富貴還要勾人,那頹靡的嗓音中好像是要引人沉淪,從此紙醉金迷。

她欣喜地說道:“殿下,我們單獨辟一個浴池可好?”

“若還是要在房中洗漱,多不方便啊。”

晏希白應道:“好。”

“殿下殿下,我們換一張大點的床榻好不好?”

“到了夏天,兩個人擠在一塊,多悶熱啊。”

彆說了彆說了……

晏希白應道:“好。”

望舒覺得整個人都泡得皺巴巴了,熱水也逐漸冷了下來,她走出浴桶,將身上殘留的水漬擦乾淨後,穿上了衣裳。

她忽然起了壞心思,看了眼置物架,使勁往前一推,鐵盆倒地,劈裡啪啦地響。

望舒嬌聲道:“啊!晏希白,我腳抽筋了,好痛。”

“你進來給我揉揉可好?”

作者有話說:

謝謝各位小可愛看到這裡~故事已經接近尾聲啦,接下來是兩個人互相勾引、互相拉扯的婚後日常。大家不開心了就進來嗑口糖哈,番外暫定為崽崽的女帝之路(雖然還沒有崽崽出現),還有男女主現代if線,如果明天起來有空再更一章,麼麼噠

第73章 小人好色

晏希白聽到聲響後, 便忙不迭衝了進去。

素娥探著身子往裡邊瞧了瞧,便意識到這是自家娘子的小把戲,她識趣地給兩人關上了房門。

“望舒, 你沒事吧?”晏希白急急忙忙地問。

而此時,她卻靜靜地站在屏風後, 美人出浴, 隻穿了一身輕薄的裡衣,眉目間還帶著水霧的潮氣, 她笑著看他如何焦急, 看他如何窘迫。

他無奈地鬆了口氣,“晚來風急,多穿些衣裳。”

他將衣架上的狐裘拿下,向她走去。

走近了,身體越發緊繃, 目光閃躲,喉結滾動,聲音落地是欲色難消。

望舒張開手臂, 摟住他的纖腰,他呼吸一點點變得急促, 變得灼熱。

“殿下,我腳抽筋了, 你扶我到床榻上歇息可好?”

他悶悶地應了聲好,反手將望舒抱在懷中, 一路走到床榻,晏希白小心翼翼將她安置在了床榻上, 兩人鼻息交纏, 晏希白問道:“哪裡抽筋, 我給你揉揉?”

望舒指了指左側小腿,“方才沐浴之時坐太久了,起身後便驟然抽搐,難受死了。”

晏希白任勞任怨,埋頭替她舒緩痛意,“好些了麼?”

“嗯,輕點。”

望舒一邊理著長發,一邊輕聲問道:“殿下,大婚那日本該還有結發禮,還有交杯酒,你什麼時候得空補上?”

“我先去沐浴焚香。”

“好。”

待晏希白走後,她伸展腰肢,細細打量著這件新房。

許多東西是她用慣了,非得從家裡帶來的,相比之下,屬於晏希白的確少得可憐。

望舒喜歡綺麗精致,晏希白喜歡清疏淡雅,一時之間竟有些割裂的詭異。

她下了床榻,想從書箱中找些香豔話本看,卻發現又不知哪個小缺德的往裡邊塞了春宮圖。

她走到燈下翻了翻,看得她有些心癢難耐。

晏希白卻忽然從背後將她擁入懷中。

望舒心是咯噔一跳,連忙將書合起,可光看這書封就讓人臉紅心跳。

兩人肌膚相觸,都有些灼熱,晏希白頭發披散開,正耷拉著腦袋,悶悶地問:“怎麼看這些東西啊?”

望舒梗著脖子,強裝鎮定,“怎麼,小人好色,君子不齒?”

“願與卿共沉淪。”

“不是說要去沐浴焚香?”

“侍女正在準備。”說罷,他牽著望舒的手,兩人一起來到梳妝鏡旁,晏希白拾起剪刀,將他們頭發交纏,不分彼此,隨後用剪刀剪下發尾的一小撮,打好結放入了荷包。

“結發禮成,白頭偕老,不複相離。”

望舒牽著他的手,問道:“聽說有些高門大戶,妻子還要服侍丈夫洗漱更衣,不知道在殿下這裡,可還有這種規矩?”

他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用。”

半晌後,又補充道:“若你喜歡,也不是不可以。”

望舒手扶上他的肩膀,一路劃過胸膛,拽著他的衣襟,“那殿下,我替你更衣?”

他急急忙忙覆上她的手,製止道:“彆。”

“殿下,備好水了。”小丫鬟喊道。

晏希白放下手,隨後轉身往隔間走去。

透過一扇朦朦朧朧的屏風,望舒看見他,小心翼翼解了腰帶,脫了衣裳。

她捂臉轉身,不敢多看。

浴池開辟得提上日程了,不然夜夜這般,誰又遭得住春心隨著水波蕩漾。

眼不見心不煩,她回到床榻上,瑟縮在被窩中,卻橫豎都是睡不著,乾脆坐起來,呆呆地等著晏希白。

過了許久,他穿好衣裳,命人送來糕點佳釀。

他將酒倒好,招了招手喚望舒過來,“聽說這是你父親,從你出生那日便埋下的女兒紅。那日他親自送來,還托我日後好好照顧你。”

望舒走過來,側著身子便坐在了他腿上,勾著脖子嗅了許久,“殿下身上是美人香。”

“你鼻子倒是挺靈。”

“是啊,若殿下日後從哪個好妹妹房裡出來,可要記得洗乾淨了再來找我。”

晏希白將她摟緊,有些委屈地說:“淨會拿我開玩笑。”

“娘子可會喝交杯酒?”

望舒提起酒杯,與他右手交纏,“你說我會不會?”

兩人將酒喝下。

可酒杯剛剛離唇,晏希白便攬著她的腰,俯身親了過來。

帶著酒氣的吻熱烈而灼熱,像是雨打芭蕉,急促得惹人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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