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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目光迷離,腦中昏昏沉沉,醉了酒一般,整個人都有些軟綿無力,隻能靠著他,依偎著他,希望他扶穩些。

“夠了,夠了……”望舒將他推開後,微喘著氣,眼角濕潤,這種感覺,太過糟糕了。

晏希白喃喃道:“不夠,不夠。”

他將眼前人一路抱上床榻,抬手解開帷幔。

望舒推著他說:“晏希白,快吹燈呀。”

“娘子,亮著好不好?我隻想好好看看你。”

她無法拒絕,無法掙脫,萬裡外海浪拍打著沙灘,此屋中炭火吖吖地響,香爐中傳來迷人的芬芳,燈一晃便晃了整夜。

後知後覺,她沉沉欲睡,晏希白卻摟著她,叫醒了守夜的宮女,“傳水洗漱。”

第二日醒來,睜眼便對上了他琉璃般澄澈的雙眼。

望舒內心有半分驚詫,還是第一次與人同床共枕。她傻憨憨地笑了笑,“晏希白,早啊。”

還有些困倦,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說道:“彆吵我,我再睡會兒。”

說罷,便閉上了雙眼。

晏希白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大概是,做夢才想過有這麼一天。”

望舒:“嗯?做的什麼夢呀,怎麼不與我說道說道?”

她抬起手,在他臉上胡亂摸了摸,“小郎君長得可真好。”

他抓住望舒手腕,埋在她的肩窩,兩人距離又近了些,“夢到昨晚發生的事情。”

望舒低聲罵了句:“登徒子,假正經!”

“今日想吃些什麼?我讓廚房備好。”

“想吃甄家的米糕。”

他說道:“好,你再睡會兒,半個時辰後我們進宮拜見太後,路過便給你買上。”

“好。”許是想到好吃的,心情都暢快了不少,望舒半起,覆在他身上,吧唧親了親他的下唇,隨後翻了個身,睡個回籠覺。

晏希白輕手輕腳,披上外衣後出去尋個地方洗漱。

望舒起來後換了宮裝,一群小宮女將她打扮得貴氣雍容。

牽著晏希白的手,進了宮門之後,她才感到莫名的緊張。印象中的太後娘娘有些循規蹈矩,不苟言笑,望舒低聲問道:“太後她老人家有什麼禁忌嗎?”

唉,天家就是這般,動不動罰這罰那,罰得輕些是折辱身體,罰得重些是要株連九族。

“無,望舒大可放心,太後這些年愈發信奉佛教,吃的都是素齋,更彆說輕易動怒殺生了。”

望舒鬆了口氣,“你說奇不奇怪,聖人信奉道教仙法,找了一群術士煉長生不老丹,太後娘娘又信奉佛法,參禪吃素,盼著什麼輪回因果。”

回頭看了眼身後低著頭的宮女太監,她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是不是富貴享多了,非要折騰自己。”

晏希白回道:“富貴這種東西,誰又會嫌太多呢。”

望舒了然,是怕享不夠,一個期待今生,一個盼望來世。

她惡狠狠地威脅道:“晏希白,你老了以後若是也這般,我就去找彆的小老頭搭夥過日子。”

他握緊了她的手:“不行。”

入了太後寢宮,望舒在宮女指示下,端茶敬禮,又說了些討巧話。

老太後和顏悅色,囑咐他們二人相互扶持,莫要生了嫌隙。

隨後送了望舒新婚賀禮,又拉著她的手寒暄幾句。

沒什麼好笑的,但她嘴角弧度從未落下,該有的恭敬一分不少,旁人見了也得稱讚一句落落大方。

太後說道:“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你們什麼時候給我生個曾孫。瞧你這姑娘身子輕薄,過兩日我讓人送幾服藥過來補補。”

“嗯,謝過太後娘娘。”

“三郎啊,成了親要多體貼妻子,彆老是在書房裡忙來忙去,朝中這麼多大臣,少了你還會忙不過來不成?”她又與晏希白說道。

“是,祖母。”

兩人相視,目光碰觸,望舒有些想逃的意思,晏希白回憶,起身作揖,“那祖母,我們二人便先行告退,不打擾您歇息了。”

“好,去吧去吧。”

她依舊握著望舒的手,“三郎他啊,母親去得早,這麼多年身邊少了個體己人,累了病了也無人關心無人照拂。你也是個好孩子,平日裡多顧著他些,讓他養好身子,好嗎?”

這話不是寒暄,承載了太多情誼,望舒點了點頭,“會的會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晏希白說道:“父皇這會兒應該下朝了,我還得去向他請安。我先派人送你回府,可好?”

望舒搖了搖頭,“這禦花園倒是漂亮,我在這兒逛逛,等你一會兒。”

晏希白摸了摸她的頭,“好,彆獨自亂走,這皇宮有不少瘋狗。”

他又嚇唬道:“吃人的瘋狗。”

晏希白走後,望舒正百無聊賴賞著花花草草,陡然間便看見了一對熟悉的人影,正式四皇子與曲蕭蕭。

她躲在石山後,停下了腳步,偷偷聽個牆角。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周四晚上更新!(我努力)

第74章 愛人相伴

望舒聽見四皇子說道:“日後你離她遠些, 京城中的世家貴女沒有一個是善茬,全都是為了利益而活,最擅長算計人心、謀害他人。”

望舒正想細究這個“她”指的是誰, 便聽到曲蕭蕭回道:“不會的,戚娘子素來最好, 她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唉。”望舒歎了口氣, 曲蕭蕭還是如同前世那般,與四皇子糾纏在了一起。四皇子意欲奪嫡, 日後免不了要刀劍相向、明爭暗鬥。

而那頭的四皇子卻摸了摸曲蕭蕭的腦袋, 笑道:“傻瓜,知人知麵不知心,你以為人人都如你這般單純?”

“對了,聽說你這些日子正與她合夥做生意呢。”

曲蕭蕭依偎在他的懷中,“對對對, 你是不知道,我們生意做得可好了,上至貴族婦人下至黎明百姓, 哪一個不是讚不絕口!”

四皇子聽得隨意,回得亦隨意, “蕭蕭啊,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流落在外的可憐人了, 如今回到尚書家,再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又何必出去拋頭露麵,若說錯做錯豈不是貽笑大方?”

“你是不知道, 那戚娘子聲名敗壞, 平日裡花天酒地, 跟彆人爭風吃醋,還險些砸死燕國公府的殷二郎。若不是戚家勢力大,我那好皇兄又怎麼會跪生跪死也要娶到她?”

“你莫要與她廝混,方才不是帶你去見過母妃,她說等大皇子喪期過了,便跟父皇提起我們親事。日後有我護著你,便再也不必擔心顛沛流離了。”

望舒聽著聽著,便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衝上前甩他一巴掌。大老爺們嘴還那麼欠,街頭巷尾聽到的流言蜚語,硬是被他歪曲成為事實。自己心思齷齪,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曲蕭蕭可不是什麼清純傻子,她反駁道:“我喜歡你,但我並不想成為你的附庸,我好吃懶做,卻更想自己創造價值。至於他人如何,我自有判斷。”

他換了臉色,討好地說:“知道啦知道啦,我家小娘子最最厲害,我也隻是想讓你多依賴著我些,你不是想做生意麼,我也認識了好些個京中的富商。說到底那戚娘子也是三皇子一派的人,若是知曉了你我二人關係,又豈會給你好臉色看?”

“嘖。”這話說的,可真是令人作嘔,望舒故意踹了腳路上石子,鬨出聲響來。

還在你儂我儂的兩人紛紛看了過來,在背後說人壞話被打個正著,他們一時間也是神情複雜。

曲蕭蕭訕笑著說:“望舒,你怎麼在這兒啊?”

望舒不緊不慢地說道:“隨殿下前去拜見太後她老人家。”

“我聽說你大婚當日被人擄走,幸好安然無恙,也祝你新婚快樂。”

望舒淺笑低眉:“謝啦。”

二皇子被人聽了牆角又當中拆穿,回憶起方才說的話,麵色難堪,他對曲蕭蕭說道:“那你們好好聊會兒,本宮先去太後宮中請安。”

“好。”

望舒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聊的,指著一個閒亭,說:“走了幾步腿有些酸,過去坐著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過去,在石墩坐下後,一時間氛圍尷尬。

她問道:“剛才的,你都聽見了?”

“說這麼大聲,能不聽見麼?”望舒四處張望,好像目光被風景奪走,避免了與她對視。

她說:“我相信你不是他說的那種人,你對我…真的很好。”

“知道就行,說明眼睛還沒瞎。”

“他是我最好的選擇了。我的親生父母給了我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但他們依舊更疼愛那個打小養大的假千金,就怕日後啊,為了攀附哪個權臣將我打暈了送到糟老頭子床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不由己,將就嘛,望舒理解,隻是——

“也未必非得是他,京中好兒郎那麼多,你又琴棋書畫樣樣了得,隨便挑一個都不會太差。你也是飽讀詩書的人,曆史上那些個皇子王孫最後什麼下場,大家都心知肚明。”

說罷她又感歎道,“哎,你不會真的聽了他的那些鬼話,要鬨著和我散夥吧?”

曲蕭蕭急忙回道:“自然不會!男人哪比得上金錢重要!”

“倒也還算是個明白人,不過你放心,我總不會虧了你。”

說著說著,望舒抬頭便看見了晏希白朝她走來,故辭彆道:“三殿下過來了,改日再聊。”

說罷便朝晏希白走了過去,挽上他的臂彎,“殿下,既然今日休沐,又不急著回府,可要去哪裡走走呀?”

晏希白回道:“明日送你回門,不如去市集上看看,你替我挑些隨手禮?”

“要我挑啊,那今日殿下可得破費了,也不知道你那一丁點俸祿能不能養家糊口。”

“總不會要娘子拆東牆補西牆。”

“對了,王府中缺的少的還得一並買上。”

晏希白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子放心,我再努力些多拿點俸祿賞賜,日後總不該虧了你。”

“所以呀,廢太子殿下,你還當真喜歡彆人這般稱呼你啊?”

“唉,我可喜歡東宮那地兒了,夠寬敞,去哪也方便。”

他應和道:“好好好,都依娘子的。”

兩人出了宮門,晏希白才與她說:“剛去給父皇請安,宮殿中全是些術士老道,欽天監說,昨日夜裡客星犯主,你我二人大婚那日又見了血,是為不祥之兆。父皇下令讓那些老道來咋們王府做做法事,你說可不可笑?”

望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到也不會如此糊塗吧?”

他悄聲道:“接連兩個兒子,一個掉下懸崖失了記憶,一個被刺客殺死,若換做是我,也定當覺得晦氣。”

“而且呀,前世父皇便是因為吃多了丹藥包庇身亡,方才我看見他把丹藥當飯吃,便出言勸了幾句,他倒是把我訓斥了一頓。客星犯主,天子垂垂老矣,這京中又要不太平了。”

是啊,不太平,倒不知這回,是名正言順繼承皇位,還是被人扣個謀朝篡位的罪名。

思及四皇子,思及曲蕭蕭,望舒複又問道:“晏希白,你會不會有朝一日,想把我永遠困在深宮之中,繡花逗鳥,當你端莊優雅的妃嬪,當你夜半無人時的解語花?”

晏希白挽上了她的腰,悶悶地說:“挺想的,但是你會不快樂。”

快樂這種東西是什麼,是錦衣玉食、高官厚祿,是歲月靜好、愛人相伴。

她問:“怎麼,你想讓我快樂呀?”

晏希白低下頭來,望舒在他耳畔輕聲說道:“我平生最愛看美人了,可這京中那麼多漂亮皮囊,卻硬是不及殿下萬分之一。”

“我呢,恰好認識一個畫師,擅最為長畫美人出浴,半裸不裸,半遮不遮,什麼時候殿下能陪我去拜訪他一趟便好了。”

晏希白羞惱道:“怎麼,我在這兒給你摸給你看你不稀罕,還得透過一張畫不成?”

“自然是畫上更有韻味。”

新婚頭兩日,當是要親昵些,兩人牽著手,在市集上挑挑揀揀,晏希白那春風滿麵的樣子,逢人見了都得提一嘴自己的婚事。

那些商販見他穿得富貴,嘴上的話也說得吉祥,“恭喜郎君,賀喜郎君,新婚大喜。不如看看我們新進的這批布如何,您瞧瞧這材質,這質地,上乘貨!他日叫娘子給你做件好衣裳。”

晏希白被哄得開心,十分矜持地看了一眼他所說的好布,轉頭與望舒商議道:“娘子,贈予泰水,何如?”

望舒上手翻了翻,又聽了報價,這種布一看就是專門用來坑他這種涉世未深、不是人間煙火的富貴郎君。

她皮笑肉不笑,說道:“你若是有那個閒錢,愛買不買。”

他聽不懂望舒話裡的意思,依舊傻愣愣地說:“好,麻煩店家替我包下。”

店家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好嘞好嘞,這就給您……”

望舒瞪大了眼睛,拽著晏希白便要往外走,“今日沒帶銀兩,改日再買。”

她惡狠狠地說:“晏希白,上趕著給人送錢啊,這種以次充好還賣高價的布,除了你這種冤大頭還有誰會買?”

他失落地跟她道歉,“我錯了,一切都聽你的。”

看到他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望舒哪還能生氣,“過日子呢,還得精打細算,不該花的冤枉錢屬實不該花。”

“殿下日後還得是多多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哪能如現在這般不知柴米油鹽究竟幾錢。”

“走吧,去買些糕點便回家咯。”

回到家中時,望舒已經是筋疲力儘、周身疲憊。

她倚在床榻上看著話本,晏希白洗漱過後便將她攬入懷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望舒好像能看懂他什麼意思,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歎了口氣,“殿下,我累了,明日還得回門呢。”

“好,好吧。”

他走過去熄了燈,靜寂的夜晚,四周都是漆黑黑的一片,他輕手輕腳爬上了床,從背後抱著望舒。

躺了許久,她滿滿的不自在,想要將身後人推開。

他卻癡癡地說:“娘子,我想……”

困死了,望舒無奈地側翻起身,四下摸黑對著他的臉,隨意親了親,“彆鬨,睡了。”

“好……”

作者有話說:

還是非常非常感謝看到這裡的小夥伴!快完結了,但是由於下一周太多考試,隻能完成榜單規定的15000字,不會棄坑的!!!

第75章 他想為愛當三

回門那天, 望舒一大早便先去拜訪了母親。

她好像一瞬間又蒼老了許多,望舒不敢看,不敢看她那些斑白的頭發, 不敢看她爬滿眼角的皺紋,不敢看她孱弱的身姿。

母親見他們小兩口感情甚篤, 說笑逗趣也沒鬨紅臉, 望舒忙前忙後,又是敬茶又是送禮, 晏希白手足無措想要幫忙, 卻被她一番警告:“去坐著,彆來幫倒忙。”

他也隻好呆呆站在一旁。

母親笑得欣慰,握著她的手,說道:“這成家了就是不一樣,做事都成熟穩重了不少。”

她又接著感歎道:“望舒啊, 這些年說來是我虧欠你良多,你冤我恨我,我都認了, 但終歸還是想說聲對不起。”

望舒聽得心酸,埋著頭不說話。

“你外祖父年老體弱, 在京城住得難受,整日念叨著葉落歸根, 要回洛陽。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更是一個不孝女, 前半生虧欠太多,後半生隻能一點點彌補。這些天前前後後也收拾好了行囊, 過兩日便要離開了。”

望舒點了點頭, 有些恍惚的應道:“好, 我送你們一程。”

母親見她心情低落,連忙安慰:“長安與洛陽相距不遠,走快些也就十來日的路程,逢年過節我便回來看你。”

不知說者有心無心,望舒卻是暗暗記下了。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哪怕母女緣淺,親情單薄,她不怕擁有,隻怕失去,“哪有讓阿娘四處奔波的道理,當是我去看望您才對。”

“既然嫁入皇家,又哪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她笑著看了眼望舒的肚子,“這些年婚約一拖再拖,與你同齡的小娘子早就抱上孩子了。”

望舒嗬嗬笑道:“隨緣,不急。”

臨走時,外祖父塞了她許多草藥,“這些天閒著無事跟醫工學了些皮毛。”

指著一包說道:“這個是避子的,不傷身。”

他這大嗓門中氣十足,吼了一聲便引來眾人目光,望舒皺巴著臉,“阿翁,這麼多人看著呢。”

他卻滿臉不在意,“嗐,彆聽你娘瞎說,年紀輕輕生什麼孩子,又傷身體又鬨騰,若是沒保養好還老得快。”

望舒一聽,連忙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笑著又拿出瓶瓶罐罐的膏藥,說道:“喏,美容養顏的。”

“這個是清肝明目,養神瀉火。”

“還有這個這個,我看你家小郎君身體孱弱,上好的黨參鹿茸,得給他好好補補。”

晏希白一陣輕咳,扯了扯望舒衣袖。

緊接著回絕道:“多謝美意,不過不用了,我身體還算康健。”

望舒卻接過藥材一股腦塞到了他的懷中,“外祖一片好心又怎可推脫,我就先替你收下了,改日叫侍女熬湯燉藥,給殿下補補身子。”

告彆之後,兩人便坐上馬車,往戚府去。

知道望舒今日回門,戚府庭前聚集了一大家子人,晏希白給每人都送了禮。

幾個平輩的堂兄妹,大婚那日沒能鬨洞房,如今逮著機會便調侃幾句,說了些葷話,晏希白起先還能不動聲色,笑著會幾句,那邊說得越來越過分了,他也隻能扭捏著回到望舒身後,求救般喊道:“娘子……”

可望舒愣愣的,沒有絲毫反應,晏希白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角落中的江涼空。

他沉下臉來,麵露不豫。

昔日戚府的小奴隸搖身一變,洗脫了滿門冤案,更是官拜大理寺少卿。

他可是近年來朝中升遷最快的官員了。

晏希白想要細究她的目光與發愣究竟是為何,可得出的結果終歸還是不如意。

他從背後攬住了她的腰,“娘子,看我。”

望舒回眸,見他委屈巴巴躲在身後,這才跟幾個兄弟姐妹說道:“好啦好啦,一個個該乾嘛乾嘛去,在這裡逗他作甚。”

長姐酸道:“哎呦,這才剛剛嫁出去兩三日,便急著護夫了。”

晏希白聽到這兒,倒是開心了,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歡快了幾分,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多謝娘子。”

望舒又轉頭看了眼江涼空,問道:“江涼空,聖人不是開了恩典,將先前查封的江府賜還給你,怎麼還住在戚府那小茅屋呀?”

他回道:“家破人亡,要那麼大的府邸已然無用,倒還不如這小茅屋住得自在。”

長姐在一旁誇讚道:“以前還覺得他弱不禁風的,完全不抗打,沒想到還有這般本事,如今飛黃騰達了依舊不忘本,惦記著你的恩情呢。”

望舒想,這哪能啊,怕是記掛著還未出嫁的戚容音。

晏希白摟緊了望舒說道:“倒不知江大人還住在府上,昨日與望舒準備回禮,一時間漏了你來,實在是抱歉。”

江涼空看著麵前的一雙璧人,亦是拽緊了拳頭,“殿下有禮了,我自小便是娘子院裡養的奴仆,自然受不了這些大禮。”

晏希白咬牙切齒,“江大人如今年歲不小,還是早日搬回江府成家立業為好。不知如今看上哪家的小娘子,本宮與望舒倒是能夠替你牽橋搭線,成一樁姻緣美事。”

他拒絕道:“如今無心情愛,隻想為國儘忠,在其位謀其職,蕩儘天下不平事。”

“既然江大人有如此誌向,還請你說到做到。”

望舒見二人劍拔弩張,隻當晏希白又在亂吃飛醋,小聲嘟囔道:“乾嘛呢,少操心彆人的。”

晏希白眉頭緊鎖,嗬,她又在維護他。

望舒見他蹬鼻子上臉的,連忙順毛,道:“殿下可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搖了搖頭,氣都氣飽了,還能吃什麼東西。

長兄戚蘭成走過來,一手重重搭在晏希白肩上:“殿下,今日營中有馬球賽,不如隨我一道去瞧瞧?”

晏希白訕笑著將他厚重的臂彎退下,“不必了,婚期休沐隻有三日,我想好好陪著望舒。”

“害,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用不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再說了,給她些時間,與小姐妹敘敘舊。”

晏希白看向望舒,滿眼皆是不願離開。

望舒笑道:“殿下閒著無事便跟去看看嘛,我還得回閨房中收拾些常用的首飾玉器,免得日後積了塵也無人問津。”

還未等他說些什麼,一群小郎君就簇擁著將他拉走。

望舒無奈地歎了口氣,拜會了家中長輩,便回到舊時閨房歇息。

她將那些壓箱底的衣物首飾,都拿出來打量了一番,最後是哪件都舍不得,可又不能全都一股腦搬空,帶去王府,免得遭人口舌。

“嘟嘟嘟——”

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望舒揚聲問道:“誰啊,找我作甚?”

“娘子……”

“是我。”

望舒聽出來了,是江涼空的聲音。

好歹人家現在也是四品官員,望舒可怠慢不起,便招呼著素娥前去開門。

他進來後,向望舒作揖道:“娘子。”

望舒上下打量著來人,小奴隸相貌素來好看,張開之後更攝人心魄了,不然望舒前世也不會被他哄得暈頭轉向,最後狠狠背刺一刀。

他又長高了不少,望舒不想仰視,便讓他在一旁坐下。

“如今我尊稱你一句江少卿,或許你也該改口喚我三皇子妃了。”望舒有意無意說了這麼一句。

他卻僵直了身體,臉色難看,眼中神色晦澀難明,他低下頭,握緊了手,好像在壓抑著什麼。

望舒問道:“對了,今日找我作甚,可有要事相商?”

他抬起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素娥,素娥識趣地走了出去,並為二人關好門窗。

他弓著身子又作了揖,“此事有關刑部尚書。”

望舒這才來了興致,刑部尚書,可不就是曲蕭蕭她親生父親。

“說來聽聽。”

“我這一路調查當初父親冤案,才發現刑部尚書與其他大臣勾結,若是有人政見不合,或者不願招募到他們黨羽之中,便一方上奏參本、構陷誣蔑,一方善用酷刑,最喜歡屈打成招,這麼些年來,林林總總殘害了許多清白官員。”

“如今我手中掌握了些許證據,但勢力低微,尚且不敢以卵擊石,但做夢都恨不得為父報仇雪恨。”

望舒回道:“既然知道是以卵擊石,便收好你那些怨恨,收好你那些證據。事關黨爭,事關奪嫡,不到時機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是,娘子。”

“既然你有心拿這些東西過來投誠,便放心吧,日後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對了,你好像喜歡戚容音吧?如今這種情況,讓她嫁與你也不是不行。”

江涼空連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奴與容音娘子全然沒有男女之情,奴,心悅娘子。”

望舒內心毫無波瀾,她在江涼空慌亂的目光中,不緊不慢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江大人何必如此,既然已經平反了滿門冤案,何故還說這些笑話尋我開心?”

江涼空有些激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是的,我知道您不喜歡三皇子殿下,嫁與他也是被逼無奈。若娘子願意,奴可以一生一世侍奉娘子,不要那什麼名分,隻求娘子垂憐……”

“您不是素來喜歡俊俏郎君麼,您看看奴,長得如何?”

第76章 他

望舒聽到他這話, 瞬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難受得要緊,連忙抽出被他緊握的手, 直接甩了他一巴掌,拿出手絹小心翼翼擦乾淨雙手, “既然話都說完了, 還不快滾,少在這裡惡心人。”

“惡心, 原來我這種人在你眼裡隻剩惡心。”他自嘲一笑, “昔年娘子救我於水火,隻怪我不該對你動了情。”

江涼空神情落寞,見望舒半晌未曾說話,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娘子, 奴這些年滿心滿眼皆是家仇難報,命賤身微不敢表明心意。如今官任大理寺少卿,若娘子願意, 我將是您手中最堅韌的利劍。”

他哄著她道:“總歸您與三皇子殿下沒有情意,就當是施舍, 多憐愛奴幾分可好?奴這一輩子,隻忠於您一人, 會一輩子對娘子好……”

“嘩”的一聲,晏希白沉著臉推開了房門, 怒斥道:“滾!”

望舒眼皮跳了跳,暗道大事不好。

江涼空則是一副被當場抓奸的模樣, 有些懼怕, 瑟縮著身子, 依依不舍看了望舒一眼,最後灰溜溜離開了房間。

晏希白定是氣得不輕,急急走過來,原本想在江涼空方才的位置坐下,又萬分嫌棄看了一眼,最後抱著手坐上了望舒的貴妃榻。

他背對著她,氣鼓鼓的也不說話。

望舒問道:“殿下,不是說去軍營裡看馬球,怎麼又回來了?”

“嗬,你這麼急著要把我趕走,便是想在這兒與他舊情複燃?”

望舒從背後抱著他的腰,頭耷拉著靠在他的背上,“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與他能有什麼舊情?”

他哼哧哧地說:“你喜歡他,不喜歡我。”

“嘖,你怎麼這麼無理取鬨啊,又在吃什麼陳年舊醋。”望舒鬆開了抱著他的手,轉過身來不再理他。

半晌後,晏希白見望舒不再哄他,一瞬間急了,他趕緊下榻,走過來正對著她,“我錯了,你不喜歡便不喜歡,彆不理我。”

望舒氣上心頭,勾著他的脖子反身將他按倒在貴妃塌上,揪著他的臉說道:“我要是不喜歡你,能跟你結為夫妻,能跟你躺一張床上睡大覺?”

“你與那江涼空素昧平生,怎麼就斷定我喜歡他,哪裡聽來的風言風語,你這腦袋瓜一天天不去宮鬥奪嫡,想這些作甚?”

他有些眼神閃躲,最後理直氣壯地說:“你今天一直盯著他,你還維護他,你還與他緊閉房門,共處一室說悄悄話。”

望舒解釋道:“我們是在談正經事,他手中掌握了些四皇子一黨謀害忠良的證據。誰知道後邊他突然發瘋,非得拉著我的手傾訴衷情。”

他氣惱道:“他還拉你的手,我等會兒就提劍找他算賬!”

“他的那些證據我怎麼會沒有,娘子,日後你不要再與他見麵了好不好?”

“嗯嗯嗯,不見便不見。”

“不過,這輩子他好生奇怪,前世明明敲鑼打鼓非得求娶戚容音,這會兒卻說心悅我,當真可笑。”

晏希白坐起身,攬著她的腰,黏糊糊親了親她的唇角,“娘子彆管他了,管我,那江涼空可不是什麼好人,他可不就是攀附戚府麼,今兒可以說心悅你,明日便能說心悅你的阿姊妹妹。”

望舒問道:“嗯,為什麼?”

他目光閃躲,“若是我說了,你可千萬不能與我置氣。”

“嗯,不氣。”

“上輩子江涼空一舉平反滿門冤案,深得父皇器重。京城中人人都說他是戚家二娘子從小養大的奴隸,將來是要當你上門女婿的。”

“那日正是你的壽辰,我本想上門送禮,我想說,戚娘子啊,你未嫁我未娶,門當戶對又大小一塊長大,知根知底,若你對我心存半分情意,能不能考慮和我在一起?”

“可是呢,我卻看見你們二人走得親近,他說心悅娘子,想要一輩子對你好。望舒當時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可你臉上卻是發自內心的笑意。”

“終歸是我晚了一步。後來他敲鑼打鼓正欲前往戚家求親,我鬼使神差便在半路將他攔截。我害怕你會答應,答應就答應吧,反正你喜歡的從來不是我,可我又害怕你最終所嫁非人,我說,江涼空,你這種卑賤之人配不上戚娘子。”

“母後素來教導我眾生平等,我卻第一次說出卑賤這樣惡劣又傷人的話來。”

“他退卻了,惡意的種子卻生根發芽,我威脅道,江涼空,若你膽敢前往戚府求娶望舒,日後彆說大理寺少卿,便是衙差你也做不成。”

“他黑著臉從我身旁走過,喜慶的鑼鼓聲中,我被襯得像個醜角。那日回到東宮,侍衛說一醉可解千愁,我說不用了,可展開書卷,渾渾噩噩,看山是你看水是你。最後呆呆站在西窗前,吹了半宿冷風。”

“後來暝煙才說,江涼空後來求娶的是戚容音,望舒娘子勃然大怒,氣衝衝將他趕出戚府,大喊中山狼臭不要臉。”

說到這兒,晏希白小心翼翼看向望舒,“你會不會怪我攪和了你們親事?”

望舒笑道:“怪你作甚,怪你替我趕走了一個貪戀權勢的中山狼?”

“晏希白,彆老是一驚一乍,無論前世今生,戚娘子都愛慘了你。”

“如果不止一次呢,還有城東劉郎,他找了媒婆到戚府求親,你阿耶想讓你們二人見上一麵,那日我卻設套讓他沉迷賭莊。”

“還有那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李郎,他與平康坊一個小花魁是老相好,你們相約一塊到酒樓聽書,我便花了大價錢讓花魁上場,講了一段她與李郎的風月故事。”

望舒撓著他的腰,“好啊,晏希白,若不是你上輩子我早就嫁了。”

“這麼多壞心思,天天盯著我與哪個小郎君相好。”

他見望舒不生氣,牽著她的手又膩歪了一陣子,“我從來都是小人,不做君子。”

“這兒是娘子閨房,我想……”

他拉著她的手想要給自己褪去衣裳。

望舒摟著他,低聲問:“嗯,你想怎麼?”

氛圍正好,兩人鬨得火熱,素娥在外邊敲了敲門,“殿下,娘子,老爺喚你們出來用膳。”

望舒攏好衣裳正要下榻,晏希白微喘著氣,急忙忙拽著她的手腕,眼中似有水光瀲灩,“望舒,彆……”

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素娥在外邊又催得緊。

望舒狠下心來,“忍著。”

他卻揚聲道:“望舒一路上太困,睡下了。”

望舒瞪大了雙眼,他哀求道:“娘子,就一會兒。”

兩人在房中耳鬢廝磨,日落黃昏,望舒穿好衣裳,收拾了行囊準備回蕭府,走到院中便遇見了阿耶,他說道:“你這孩子,好不容易回門一趟,在房中睡了一個晌午。”

她訕笑著說:“對啊,還是家中的床榻比較舒服。”

阿耶捋著胡子思索許久,“哦,想起來了,西市胡家老木匠做的,改日我讓他給你再打一副。”

“好,好。”

———

晏希休沐結束後,望舒才總算意識到一個儲君究竟有多忙活。

說句宵衣旰食也不為過,望舒每日睜開雙眼,身邊是空空如也,晏希白不願吵醒她,動作輕柔,洗漱更衣都是到隔壁書房處理。有時候他又會省去早飯時間,特意等望舒醒來,纏著她要了個送彆吻才匆匆忙忙趕去上早朝。

晚上回來得也晚,沐浴過後爬上床榻,摟著她親了一會兒便閉上雙眼。

望舒問:“晏希白,你想不想——”

“娘子,我也好想。”可話沒說完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再三保證,“除夕期間堆積了太多公務,忙完這段日子我便告假回來陪你幾日。”

然而等他真正告假之時,隻有明晃晃幾個字:“不批。”

他傷心了好一會兒,在望舒耳邊將三省六部那些官員都狠狠唾棄了一遍。

平日裡忙是忙了點,但一年到頭,逢年過節休沐日也並不少。

望舒想起好幾回忘了吃避子湯,請女醫工看了看,她說脈象平穩,隻是望舒體質差,不易受孕。

素娥險些急哭了,“不是啊,我家娘子從小嬌養著長大,山珍海味、名貴藥材一點點補著,平日裡月事也準,怎麼會難以受孕呢?”

望舒安慰道:“彆急,這種事情都是因人而異。”

她說:“不行啊,娘子,皇家子嗣繁衍都是大事。若殿下知道,要娶妾怎麼辦?”

望舒哽住了,晏希白母後去得早,倒也沒人在耳邊催生,但這些王侯將相,哪個會嫌子嗣少?

前朝最為囂張跋扈的公主榜下捉婿尋了個俊秀探花郎,起初恩恩愛愛,卻因為一直無所出,再溫柔的探花郎都納了妾,誰料公主是個絕不容忍的,盛怒之下鬨著要將兩人浸豬籠。

吃軟飯的尚且想著傳宗接代,更何況王子皇孫。

晚間時,望舒在晏希白耳邊問道:“殿下,你喜不喜歡小孩子啊?”

他喃喃道:“想要一個小公主。”

“那殿下,今晚要不要……”

他閉上眼睛,好像又睡了過去。

望舒氣得將他從身上推開,“想要小公主又不努力,嗬。”

皇上不急太監急,素娥卻變著法想要給她食補。

望舒說道:“彆沒日沒夜盯著我的肚子,這種事情隨緣吧。”

素娥是個有上進心的,又開始盯緊晏希白和院裡的丫頭。

第77章 贗品

“哈哈哈哈——”

望舒倚在美人榻上, 手中捧著一卷話本,看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

曲蕭蕭沉著臉, “笑就笑,彆念出來, 給我留點臉麵吧。”

望舒看了眼封皮上雋秀的楷書, 卻分明寫著“霸道王爺狂寵逃妻”。

她忍俊不禁:“怎麼,曲蕭蕭, 又缺銀子過不下去了, 開始重操舊業,還將自己那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編排進話本中?你的愛好可真是夠獨特的。”

她哭喪著臉,“不是啊,你看這作者筆名,他根本就是一個西貝貨!”

望舒又仔細看了眼印章上的名字, 寫的是“竹陵蕭蕭生”,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這就好比張家鋪子與弓長家鋪子, 用一樣的名字,賣一樣的東西, 可你就是隻能鬨鬨脾氣,到頭來無計可施。”

曲蕭蕭拍案而起, “我氣,我氣死了, 這人可不就是賤,將我書中內容讀透了揉碎了, 最後換個名字, 肆意拚接, 再拿出去大賣特賣,最後還要專門寫一本書,明裡暗裡諷刺我自己!”

望舒將書蓋上,放到一旁,“說不定人家壓根不認識你,就如同你當初拿錢辦事,不也將我與那金歸敘寫得纏綿,如今想來我也覺得晦氣至極。”

她懊惱道:“不行啊,不能任由他再這般下去。”

“怎麼,你要告到官府說他抄襲,先不說隻是內容相似,根本無法定罪。其次,你們這種私印話本,都是暗地裡的勾當,揭發出去,也隻能是雙雙入獄。”

“啊不對,畢竟你父親如今是刑部尚書,想將你撈出來還是輕而易舉的。”

曲蕭蕭說道:“肯定不能告發呀,要是被彆人發現我寫過香豔話本,他們都得怎麼看我呀。”

“那就派人將他抓過來,一通毒打,他便老實了。”

曲蕭蕭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一圈,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聽起來挺解氣的,但隨便打人,不太好吧。”

“對了,三殿下可是秘書省蘭台令,他就不能幫忙管管麼?”

“殿下最近忙得很,可沒空管這些小事。而且他說了,能冒著朝廷律法做這些生意,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家,他也做不到斷人生路這種程度,隻要是寫得不是太過分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論起律法,就要講究公平公正、一視同仁,你們都是做過私印話本這種生意的,總歸不能因為你是尚書千金,就對你法外開恩。”

曲蕭蕭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那就把他抓起來敲打一頓好了。”

望舒說道:“此事我權當不知,隻是看個熱鬨,要麼你自己想辦法把這個宵小揪出來,要麼去找你的四殿下幫忙。若是他看到這話本,也必定氣得臉青吧。”

提到四皇子,曲蕭蕭卻麵露苦色,“他…唉,不說也罷,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將我貶得一無是處,哪還有當初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望舒嘴角上揚,看上去這是鬨了矛盾,她慫恿道:“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可恕我直言,你自由自在,獨來獨往慣了,將來若是當了皇子妃,彆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得應付各種妾室,勾心鬥角、惴惴不安。”

她又歎了口氣,假惺惺地說:“如同我現在一般,肚子裡整日沒個消息,殿下又早出晚歸的,任憑我如何勾引,都坐懷不亂如同柳下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邊勾搭了哪個小娘子。”

“男人都是這般,得到手了便不會珍惜,又喜新厭舊,昨兒平康坊摟著一個姐姐,明兒府上又來了個妹妹。”

“唉,我們做女人的,也就隻能在深宮大院徒徒蹉跎,雞飛狗跳中白了滿頭霜雪,最後滿懷怨恨了此殘生。”

曲蕭蕭聽到這番話,驟然起了情緒,“長恨此身不為男,憑什麼我們就不能三夫四侍!望舒,你放心,此後有我一口酒,便有你一口肉,若是覺得無法滿足,我就替你掩護,去會會幾個小郎君!”

“咳咳咳——”門外傳來一陣巨咳,晏希白穿著一身官服,看著時辰該是剛剛下朝,他走了進來,抽搐著嘴角問道:“曲娘子今日為何在這兒?”

曲蕭蕭訕笑著說:“殿下,我方才與娘子在排話本呢,都是書裡的台詞,您可千萬莫要想岔了。”

又怕他不信,她撿起話本,“您看,霸道王爺狂寵逃妻,講的便是王妃不甘寂寞,出逃皇宮,最後被王爺抓回來各種囚禁捆綁,愛恨交織,糾纏一生的故事。”

晏希白:“嗬嗬,這故事當真有趣。”

他抬起眼眸,向一直低頭的望舒看了過去,“是吧,娘子。”

望舒走過來抬起雙手,他乖乖低下了頭,任由望舒將一頂官帽摘下,“殿下喜歡便好。”

曲蕭蕭行了辭彆禮,“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事,便不多叨擾了,臣女先行告退。”

說罷三步並作兩步匆匆離去。

望舒仰著頭,問晏希白:“殿下今日怎回來得這般早。”

他將望舒摟入懷中,俯身與她唇齒交纏,半晌後,他悶悶的說:“想你了。”

“今日公文少,交給手下官員之後便想回來看看你。”

“可娘子好像對我頗有怨言。”

晏希白將望舒抱回了美人榻上,素娥連忙從外邊關上了門。

他湊近了在望舒耳邊輕聲道:“我並非坐懷不亂柳下惠,也未曾在外邊跟什麼姐姐妹妹相好。王府大門朝外打開,娘子想去哪便去哪,但玩玩不要未曾留下隻言片語就棄我而去。”

“但你想要三夫四侍,不行。”

望舒見他一本正經,笑著說道:“有你一個醋壇子就夠了,還要什麼三夫四侍啊?”

他聲音低啞,問道:“望舒也想要小公主?”

望舒勾著他的後頸,“不,我想要你。”

他眼中亦是潮色暗湧,將望舒抵在床榻上吻得纏綿。

事後,望舒像是饜足又慵懶的貓,一邊享受這晏希白的親親抱抱,一邊唾棄自己,“嘖,白日宣淫。”

———

不知曲蕭蕭用什麼法子,沒兩日便綁了那個贗品“竹陵蕭蕭生”。甚至不嫌事大邀請她過去看了個熱鬨。

在小廝引路下,望舒一路上了酒樓。

包間之中,一個男子正被五花大綁綁在了柱子上,曲蕭蕭坐在一旁吃著茶。

望舒盯著那人看了許久,白麵書生,倒也看不出是那種偷雞摸狗之人,還寫得出男女見那些纏綿悱惻、狗血淋頭的恩怨情仇。

她驚訝道:“男的啊?”

曲蕭蕭起身,拔出了塞在他口中的布條。

他倒也未曾掙紮,隻是在問:“不知二位娘子與我何仇何怨?竟然罔顧朝廷法度,公然將小生捆綁至此?”

望舒未曾理會,走到一旁安靜看戲。

曲蕭蕭問道:“你就是竹陵蕭蕭生?”

他回道:“正是在下。”

“本名叫啥,家住何方,家中有幾口人,可有妻兒?”

那書生有些羞澀,說道:“娘子,若你對在下有些意思,還需過了三書六聘,不可如同這般強取豪奪。”

望舒笑道:“彆想多了,人家對你可沒意思。”

唇紅齒白的小書生說道:“在下本名蕭映竹,嶺南人士,年前赴京趕考卻不幸落榜,身上錢財又被客棧老板騙光,隻好一直逗留在長安城中。”

“那你可認識蘭陵蕭蕭生?”曲蕭蕭問道。

他停頓半晌,說道:“不瞞娘子,那是在下曾用筆名。”

“啊忒,臭不要臉的,抄襲抄到你姑奶奶身上,還好意思當著我的麵冒領!”

他厚著臉皮說:“無憑無據,你又怎麼可以空口鑒抄?”

曲蕭蕭氣紅了臉,“你故意與我用一樣的筆名,可不就是想要欺詐我的讀者!”

他搖頭晃腦,“唉,我說了我本名便喚作蕭映竹,取這樣一個筆名怎麼了?”

“你!”曲蕭蕭指著他的鼻子說不出話來,最後狠狠踩了他一腳。

“嘶。”白麵書生麵更白。

望舒恐嚇道:“跟他理論些什麼呢,直接揍一頓仍亂葬崗上。”

他拔高嗓門吼道:“來人呐,殺人啦,救命啊——”

鴉雀無聲,無人理會。

曲蕭蕭怒斥道:“把我幾個故事男女主角換了名字,亂湊一對,故事情節又東剪一段西剪一斷套在一塊兒,遣詞造句還非得學我,你還有沒有點讀書人的氣節?”

“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抄呢,我不過是摸清楚了你那些套路走向,寫點東西湊夠回家的盤纏罷了。”

“唉,少時淩雲壯誌,便是希望做屈原賈誼,誰料京城之中達官貴人世家貴女都愛看這種話本,寫的詩賦擺在書肆門前卻無人問津,這種見不得人的話本卻被橫掃一空。”

“唉。”他又談了口氣。

望舒卻嗤之以鼻,“少在那裡瞎解釋,有人愛陽春白雪,自然也有人愛下裡巴人。你詩詞歌賦寫不到第一流,無人問津亦是尋常。有些小聰明,卻不用在正道上,被人揭穿還要強詞奪理,可真是蠻好笑的。”

曲蕭蕭問:“盤纏賺夠了沒?”

他點了點頭,“可真彆說,賺得還挺多的。”

“賺夠了就趕緊滾出長安,寫張罪己詔掛在各大書肆外邊,承認你抄襲並蓄意假冒蘭陵蕭蕭生,從此再也不能模仿我寫那種話本!”

作者有話說:

嗷嗷嗷下一章周二晚上更新(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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