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向阮府飛奔而去,可就在他們踏入大門的瞬間,幻境變化,日月顛倒,一下子由黑夜變成了白天。
四周出現許多丫鬟小廝,他們來來往往,自顧自乾著手中粗活,全然好像看不見雲暄和微生星野。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銀鈴般的笑聲。阮香濃正是十四五歲的模樣,天真無邪,帶著少女的嬌憨。她梳著雙垂髻,身上是一件石榴色的對襟齊胸襦裙,胸前還掛著金鎖。
阮香濃提起裙擺,小跑著走了進來,身後是一名乞丐,頭發淩亂、衣衫襤褸。
可就在乞丐抬眸瞬間,雲暄認了出來——樹魅蘭澤。
微生星野彎低了腰,在雲暄耳畔說道:“像是樹妖回憶。”
兩人跟著阮香濃,來到了書房,一位中年男子看了眼蘭澤,伸出手彈了彈阮香濃的小腦袋,滿臉無奈,“人是你撿回來的,又要如何安置?”
阮香濃抱著他的手,撒嬌道:“爹爹,我院裡還差個灑水的小廝,他這麼可憐,便留下來吧……”
就這樣,她將蘭澤帶回西廂,雙手撐腰,頗為蠻橫地說:“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叫你往東便不能往西,知道了吧,小乞丐?”
蘭澤低頭看向她,眸光晦澀難懂,他彎腰作揖,淡淡應了聲,一方大妖從此住在了相府柴房。
阮香濃是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一年到頭來,放風箏、撲蝶、插花、在庭院裡搭個秋千,她的生活自由自在,又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蘭澤總是出現在她的身後,默默注視著一切,有時候光是看著她的背影、她的側臉、她的笑靨,便能陷入長久的發呆。
恍恍惚惚給人一種錯覺,他很愛她。
可春去冬來,少女總會長大,她及笄後便挽上了發髻,一絲愁緒也爬上眉梢。她開始擺弄起那些琴棋書畫,拿起針線繡花,有時候坐在閣樓上,看著遠山如黛,小河流水,不知不覺又過了一整天。
這些天,阿娘忙前忙後,為她議親。可那位看著有些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她不喜歡。
七月初七,花街巡遊。在鬨哄哄的大街上,阮香濃親眼見到,那位畫像上的未婚夫君,已經喝得醉醺醺了,他懷中摟著絕色佳人,衣襟微微敞開,脖頸上滿是淩亂的口脂。
美人道:“公子,聽說你快要與相府千金成婚了,奴家可舍不得呀。”
他抬起手,蹂、躪著美人微嘟的紅唇,笑道:“你是舍不得我的腰包吧?那種女人,供在家裡便好,玩起來可真是沒勁。”
阮香濃漸漸濕了眼眶,她不想當金絲包裹的珍珠,在暗匣裡蒙塵,她不想當飄落在外的柳絮,受儘他人臉色。
夜裡,她問蘭澤:“小乞丐,你喜歡我嗎?”
蘭澤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她又央求道:“小乞丐,你帶著我私奔吧……”
她收拾好行囊,給父母留下一封訣彆書,蘭澤卻將她帶回了妖界。
一個月黑風高的日子,蘭澤在她麵前顯露原形,阮香濃直接嚇暈過去,她變得憂心忡忡,時刻都想逃離妖界,回到家裡,可蘭澤卻將她囚在妖府。
她知道,她遇到了不該招惹的角色。
直到阮香濃以死相逼,蘭澤才將她放回相府……
走馬觀花,雲暄沉默著看完一切,她生來無情,難以理解這些複雜的情感,更是無法評判誰對誰錯。
她皺著眉頭,說道:“這樹妖還算有幾分良知,想必也不會傷害阮小姐。”
微生星野卻搖了搖頭,“彆忘了這是樹妖幻境,這一切不過是他想讓我們看到的罷了。”
“要我說,他根本不愛阮小姐,也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雲暄疑惑地看向他,微生星野繼續解釋道:“方才你沒看見?他雙手掐著阮小姐,拿她威脅我們,這狠勁又怎麼像是喜歡她。”
“妖便是妖,魔便是魔,雖有人形但終究非人,又怎麼能夠將他們當做正常人對待?”
“天下萬物皆求長生,妖想修道,第一步便要修人身,可他們無拘無束慣了,又哪懂凡人的彎彎繞繞、七情六欲,向來都是我行我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魔族則更甚,直接反道行之,哪天高興便哪天禍害六界。”
雲暄瞪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就你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