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戰場鎖定在河南之地,左神策軍從關中出發,出潼關,走函穀道過弘農,入新安。此前一段路都可以說是在安全區行軍,沿途補給充分,不虞埋伏,故而一天行軍裡程數達八十裡。
這期間行軍路程有十天,魏燃和李光嗣便趁著這段時間,充分學著安排行軍途中的各項事宜,如:安營紮寨、照料馬匹、修繕裝備、埋鍋造飯等等,這些兵書上都學過,實踐起來倒是不難。
隻是魏燃還增加了自己的一些方法,多是從他那個世界網絡上看來的。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詳儘繁瑣的衛生製度,尤其是飯前必洗手,飲水必飲開水,如廁必然集中並且遠離營帳,行軍途中必紮袖口綁腿,夜宿叢林茂盛區域,必燃艾草撒硫磺以驅蚊蟲蛇蟻。
這些項目執行起來對士兵而言,都是異常繁瑣,因此三百親兵沒少到李承業那裡告狀。但李承業見過後,稍一琢磨,便了解了其中的好處,便默許魏燃繼續執行,居然也漸漸的讓三百親兵都適應下來。
魏燃還有一些戰地醫院、戰場醫護等製度,不過現在不是嘗試和執行的時候。首先他父親目前沒有實權,除了帶來的三百親兵,指揮不了任何部隊。再一個就是沒有遇上戰事,軍中又都是老兵,自己就懂一些急救措施,目前也用不上,隻能等後續戰鬥激烈再去想辦法實現。
過弘農河之後便臨近東都洛陽,雖然洛陽未破,卻也是四麵楚歌。荒郊野外的土地,都是乾旱失水、寸草不生。
成群結隊的流民漫無目的的在遠處流浪,這些流民各個衣衫襤褸、神情麻木,暴露於荒野之上。有些餓極了的,抱著乾枯的樹木,啃食著上麵的樹皮,或者從龜裂的地縫中拔出野草充饑。
但顯然這些方法不足以活命,因中毒、腹脹等原因,死於道旁的流民不計其數。最慘的是那些抱著嬰兒的婦人,敞開著乾癟的胸脯,懷中嬰兒無法從中吸到一滴奶水。在嬰兒嚎哭聲中,婦人隻能反複咬開手指、手腕,以血相哺,直到連血都吸不出一滴。
這些已經到了生存極限的流民,雖然沒有任何武器,甚至沒有任何組織,但隻要一批作反的流民叛軍來此,必然能將其儘數挾裹,迅速壯大軍勢。
張振見到此番情景,當即下令騎兵儘數逐殺,勿留禍患。
魏燃見狀,心中大震。他久居關中長安,南臨蜀中,西接絲綢之路,故而看到的景象宛如盛世。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關中以外,河東之地。這些年飽經節度使混戰、官府**、士紳盤剝、豪強霸淩,更兼天災為禍,早已民不聊生,呈現末世之相。
現在親眼所見,方知如今天下真的已經過了中興時的鼎盛,仍然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末路。如果沒記錯,他那個時代王仙芝、黃巢起義,似乎也是由於天下大旱,再加官府**、橫征暴斂導致,並且一舉席卷大唐南北,徹底動搖統治根基,為後來唐朝覆滅埋下了主要根源。
這個世界的大唐,變成如今藩鎮割據的局麵,起因並非是安史之亂,但也是一場類似的叛亂,不過卻是從外到內而興起,直到變成如今模樣。
不過這場大旱似乎仍舊沒有避免,且農民軍起義之勢也已經逐漸散開。隻是如今的大唐仍有戰鬥力強悍的禁軍可用,曆史舊事未必會發生,但肯定會動搖一部分統治根基。
“爹,這些荒野流民,不過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我們軍人保家衛國,何以向自家百姓動刀兵?!”魏燃人微言輕是沒有辦法與張振說話的,因此意圖讓李承業去勸說張振。
李承業卻搖頭道:“為父這些年於朝為官,如何不知天下百姓境況。但……大唐仍要走下去,不論對錯,這些流民的確已經成了威脅。慈不掌兵,張振的決策沒有錯。”
“可這些百姓,並非聚眾叛亂之輩,為何以刀兵殺之?完全可以號召地方士紳富民協助賑濟!”
“士紳?那叫豪強,你看這些流民當中可還有多少青壯之輩?他們早已被各地豪強收入莊園以充實力,剩下的自然都是些老弱婦孺。他們在這個世道沒有用處,所以就隻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