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耳朵比常人好使,有些聲音遲苦聽不見,陶淮南聽得見。
小哥倆走進教室,學校提前打過招呼的,陶曉東也在之前就跟老師見過麵,老師跟黃嫂是朋友,關係還不錯。老師遠遠認出陶淮南,態度很熱情,安排他們坐在第二排,一直把他送到座位上。
“有事要跟老師說,什麼困難都可以。”班主任是位三十多歲的女性,化著淡妝,看著陶淮南的眼神裡帶著很明顯的慈愛。
陶淮南客客氣氣地說“謝謝老師”。
等全部學生都到齊了,老師特意單獨介紹了下陶淮南。
“我們班裡有位同學稍微有點不一樣,大家平時多照顧他,彆使壞,做個有教養的初中生,不然愛哪兒去哪兒去,彆在我班裡待。”
老師姓雷,人也挺雷厲風行,說話語速很快,和剛才跟陶淮南說話時的態度很不一樣。
班裡所有目光都落在陶淮南身上,有的甚至站起來抻脖子看,眼睛裡帶著不加遮掩的好奇,老師皺著眉:“都坐下!那麼沒樣兒呢?”
陶淮南手在桌子下麵抓著遲苦一塊褲子邊。
遲苦用膝蓋撞撞他腿,告訴他沒事兒。
“陶淮南站起來一下。”老師突然叫了名字,陶淮南神經一緊,又聽老師說,“既然都那麼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看完以後瘋跑的時候注意彆碰著他,誰給我惹事兒我就找你家長,現在班不好帶,你們也都不好管,我管不了讓你爸媽領回家管。”
遲苦皺了下眉。
陶淮南扶著桌子邊站了起來,抿了抿嘴唇說:“大家好,我是陶淮南。我眼睛看不見,以後如果我走路撞到你們了先說聲對不起。”
身後有幾道聲音說“沒關係”,女孩子的聲音。
最後麵的位置也傳來個兩個男聲說:“沒有事兒!”
“坐下吧。”老師說。
“看不見怎麼上課啊?”另外一個方向又傳來個男聲。
“你管呢?”老師一個眼神扔過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頭一天上學,就是讓大家認認班,熟悉一下環境,也發發書什麼的。
老師組織開了個班會,讓大家都輪流到前麵做個自我介紹,互相認識認識。
遲苦上前麵去一共就說了兩句話,說完就回來了。
“我是遲苦。”
“陶淮南是我弟。”
“吃苦?”
不知道哪兒傳來的笑聲,幾處低低的“噗嗤”,遲苦麵色不改,往那兒一坐頭都不回一下。
“我發現咱們班有幾個男同學嘴挺碎啊?”老師在前麵掃視了一圈,眼神挺厲害的,“以後要不當個央視名嘴兒是不都白瞎你這嘴了?”
底下又開始小聲笑,陶淮南還是不習慣這種環境,又去抓遲苦的褲子。
他伸手過來遲苦下意識握了下他的手,陶淮南低聲說:“我好不自在。”
“沒事兒。”遲苦放開他的手,“等會兒回家了。”
陶淮南輕輕地“嗯”,然後又悄悄地歎了口氣。
儘管在普通學校當個異類如此困難不自在,陶淮南也不願意跟遲苦分開獨自上盲校。畢竟現在再難受旁邊還有遲苦呢,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
每到一個新環境陶淮南的適應時間都要好幾個月。
要憑聲音記住每一個老師和同學的名字,要記住大門和教學樓的距離,記住班級的位置。讓自己融入一個新的集體,這對陶淮南來說很難。
但是身邊總有遲苦,就好像也沒那麼難啦。
“剛才說話的是誰呀?”陶淮南湊近遲苦,小聲問著。
“李雪。”遲苦也小聲告訴他。
“李雪?”陶淮南腦子裡畫上大問號,“李雪不是上次你說長辮子那個嗎?給我奶茶的。”
遲苦想了會兒,說:“那是程雪。”
“哦哦哦。”陶淮南點點頭,“程雪是班長。”
“鄭雪是班長。”遲苦說。
陶淮南張了張嘴:“啊!”
遲苦笑點再高也被他一臉迷茫逗笑了,感覺陶淮南現在就像漫畫裡頭頂黑線團的小人,大眼睛還繞著圈。
“你咋笑了?”遲苦笑的時候少,搞得陶淮南還怪意外的,“你笑啥?”
“沒笑啥。”遲苦收了笑,幫陶淮南把盲文課本拿了出來。他的盲文課本和普通課本對應的,區彆不大。
陶淮南過會兒才繞過圈,明白過來了,用腦袋撞了撞遲苦的肩膀:“你笑話我!”
“我可沒有。”遲苦往旁邊躲了躲,不讓他撞。
“騙人。”陶淮南撇撇嘴。
陶淮南從小和遲苦在一塊慣了,是很親近的關係。平時在家跟哥哥和遲苦都親,摸一下撞一下太正常了。
他看不到彆人的動作,日常行為沒有參照,不明白在班級和在外麵的時候,太親近的動作顯得不合適,畢竟不是小朋友了。初中生就跟小學生不一樣,有些動作會讓陶淮南看起來更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