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陳年烈苟 不問三九 6944 字 8個月前

那一宿遲騁一夜沒合眼, 陶淮南也一樣。

前半宿他在屋子裡陪,老人咽氣之後他在院子裡陪。院子裡人來人往,有聞訊來送一程的鄰居, 也有幫著忙活擺殯葬用品的店老板和夥計。陶淮南剛開始被遲騁鎖在車裡不讓出來, 後來陶曉東把他放出來了,陶淮南也沒有非要進去,他不想讓遲騁操心他。

陶淮南在一個不礙事的牆邊站著,周圍人聲嘈雜,一時間陶淮南突然恍惚地想起小時候那次了。那時候哥要給爸媽守靈,院子裡每天人來人往,遲騁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臟小孩,每天在牆根兒蹲著。剛開始陶淮南怕他, 等後來不怕了就跟他一起蹲著。那時候也和現在一樣, 大人們各忙各的事, 瞎小孩和臟小孩找個空地不礙事就行。

現在瞎小孩還是這樣站著,臟小孩已經長成了能扛事的大人。

遲誌德想要把老人土葬,他們這兒從前老人過世多數都是土葬。但現在不行了, 沒有火化證後續很多事都會很麻煩,所以他們還是得把老人拉倒縣城殯儀館去。

遲誌德再怎麼不靠譜,這種時候看起來也像個正經人一樣忙著。殯儀館的車來接的時候,遲誌德抬著拆下來蓋著黃布的門板, 嗚嗚地哭了半天。天已經亮了,深秋的天凍得人有些冷,配上時而誇張時而哀淒的哭聲,更是讓人不自禁地發抖。

遲誌德雙眼通紅, 把門板抬上車時, 喊了幾聲“媽”。

陶淮南後背貼著牆, 跟著車離開之前,遲騁朝他走過去,把陶曉東之前給的外套脫了下來罩在陶淮南身上:“彆貼牆,涼。”

“你穿,”陶淮南把衣服推回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遲騁和他說:“等會兒你彆去,你在叔家等我。”

陶淮南說:“我想陪著你。”

遲騁不想讓陶淮南去那種地方,迷信那些東西信不信先不說,可總歸是一個讓人去了就壓抑的地方,而且冷。人多事雜,遲騁顧不上他,又怕他磕碰。

遲騁於是把他按在懷裡抱了抱,貼在耳邊說:“在這兒也是陪我,我很快就回來。”

陶淮南看不到他,隻能抬手去摸他的臉,說:“你彆難過。”

遲騁背對著身後嘈雜的人群,親了親他的臉,說“嗯”。

遲騁沒經曆過這種事,他沒經驗。跟陶淮南說著很快回來,可一天他都沒能回來。老人要在冰棺裡存一天,明天起早才能入殮,這些遲騁提前不知道。陶曉東陪著遲騁過去了,陶淮南被老家嬸兒給領回了家。

嬸子對他很熱情,陶曉東這些年對他們家照顧很多,房子和地都白給他們用,平時托老家叔叔照顧遲騁奶奶,當然也會帶著他們一份。

陶淮南心裡惦記遲騁,沒太多話說。但嬸子怕招待不好他,一會兒給端點這個一會兒給拿點那個,陶淮南吃不下什麼,還要時常回答她的問話。

嬸子一直感歎著小孩都長這麼大了,偶爾還歎息著說遲家小孩子有福,走大運了。

村裡人都這麼覺得的,陶淮南看不到他們打量遲騁的眼神,但是他耳朵靈,彆人小聲的嘀咕他都聽得到。

有人說遲家小孩命好,被陶曉東撿回去給瞎子弟弟作伴兒,哪怕一輩子伺候個瞎子也值了。另外的人反駁他說,啥一輩子,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等陶曉東老了呢?到時候心裡記著情分的能幫著照看照看,心裡沒有的誰還管那些羅爛事兒。

外人總是喜歡憑自己的臆斷去揣測彆人家的事,陶淮南聽著他們說那些,卻也不生氣。

在彆人嘴裡他從小就是個拖累,小時候拖爸媽,後來拖哥哥,現在拖遲騁。聽得都已經習慣了。

遲騁晚上也沒回來,他給陶淮南打了個電話。

陶淮南剛吃過晚飯,嬸子準備了好大一桌飯菜,陶淮南強吃了些,他是真的不餓。遲騁在電話裡說今天不回來了,讓他自己早點睡。

陶淮南說:“好的。”

遲騁說:“等會兒我讓哥回去,他陪你。”

“我不用陪,哥陪你吧,他回來也不放心。”陶淮南坐在炕上,抱著膝蓋,小聲和遲騁說話,“你吃飯了沒有?”

遲騁說吃過了。

村裡人家都有大園子,種了菜和果樹,園子側麵有一趟牛棚。老家堂哥把牛一個個趕了回來,從窗子底下經過,能聽見牛悶悶的“哞”聲。

陶淮南臉朝著窗戶,手裡拿著電話,聽得見遲騁在那邊的呼吸聲。

遲騁叫了他一聲“小孩兒”。

陶淮南輕輕地應了,說“小哥”。

隔著電話也不說太多,他們現在不在一處,可兩個人卻都覺得離對方很近。

陶曉東給他倆請了幾天假,他想等這邊都完事兒了再回去。以後遲騁應該不會再回來了,還是應該好好送一程。

遲騁也沒說非要回去,他一直挺配合,該他作為孫子應該做的事他都做了。

村裡也跟過來了一些人,平時無論關係好壞,誰家有什麼事的時候村人也都會到場。他們時常看看遲誌德再看看遲騁,眉眼間還是能看出像來,可是遲騁現在已經徹底跟遲家人不一樣了。

遲誌德蹲在殯儀館的空場上抽煙,遲騁剛打完電話進去了。陶曉東拎著幾瓶水走過,也給遲誌德遞了一瓶。

遲誌德接過來,沒喝,立在腳邊。

他叫住陶曉東,說:“嘮會兒。”

陶曉東看他一眼,問:“有話說?”

可能這次見麵是因為喪事,遲誌德整個人一直都顯得有些頹喪。他母親剛剛去世,即便幾年都不回來一次,可這會兒他看起來仍然有點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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