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的一次不知緣由的痛哭, 之後說了幾句沒來由的瘋話。
或許也不能說沒來由,但總歸是瘋話。
遲騁被他氣瘋了,家裡以遲騁為中心形成了一個低氣壓圈, 圈裡都是凶巴巴的戾氣。
這種程度的矛盾當哥的調解不了, 遲騁這脾氣陶曉東想也知道這次不能善了。陶淮南也反常地沒有怕他, 臉上帶著難看蒼白的臉色,以及一股無言的執著。
“考完了,你倆要不出去玩玩?”陶曉東站在陶淮南門口,一腳門裡一腳門外, 兩邊都看看, “哥領你們去?還是你倆自己去?”
想也沒人能理他, 這家裡現在唯一能回他句話的就是他自己言哥。
陶曉東站那兒說了好幾句, 沒人吭聲,最後陶曉東轉頭看向湯索言。
“領我去吧,我想出去玩兒。”湯索言洗了手出來, 過來推著陶曉東後背把人推走了。
當醫生的時間不自由,自從湯索言回國之後是真沒怎麼出去玩過, 時間差不多都被工作占滿了。
“你沒時間, ”陶曉東說, “你要有時間我天天帶你出去玩兒。”
湯索言說:“不管, 就要出去玩兒。”
陶曉東最受不了湯索言跟他耍賴,被狙得心都化了,也不好好當哥了,不管倆小弟的矛盾,跟人言哥去廚房搭伴做飯去了。
陶淮南這次鐵了心要讓遲騁走,不管遲騁多大的怒氣,陶淮南都沒改過口。
這在他們之間是從來沒有過的狀態, 兩個人在勢均力敵地對抗著什麼。陶淮南誰的都不聽,隻想讓遲騁走。遲騁半句話都不和他說,完全不理他,甚至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陶淮南還是時不時把自己鎖起來,拒絕溝通。不鎖起來的時候,有時也會主動去跟遲騁說話,隻是遲騁不會回應他,遲騁把他當個透明人,半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陶淮南眼見著開始變得焦慮,整個人越來越呈現出一種焦躁狀態。他整晚整晚地睜著眼不睡,哥不在家的時候,他會喝很多咖啡。
同學們都四處放飛著玩兒呢,這倆人幾乎聯係不上。遲騁接過兩次電話,叫他倆出去遲騁說不去,情緒聽起來也不怎麼好,季楠估摸著這是沒考好,也沒不知趣地再打過電話。
兩個人的狀態和剛畢業的考生們都不一樣,彆人都是出了籠子的鳥,他倆卻依然在籠子裡。遲騁像一隻憤怒的困獸,陶淮南覺得自己更像一隻苟延殘喘的瞎狗。
這樣的狗就不該活著,他在哪兒,哪兒就是籠子。
陶淮南迅速瘦了下去,本來就清瘦的身形現在看著更單薄了,寬大的睡衣裡麵空蕩蕩的。陶曉東有點穩不住了,陶淮南從來沒這樣過,這小二十年他沒跟陶淮南操過什麼心,那就不是會這麼犟著使勁作的性格。
陶淮南在屋裡抱著膝蓋埋頭坐著,陶曉東自己走了進去,反手把門鎖上了。
陶淮南沒動,也沒抬頭。
“崽兒。”陶曉東坐到他旁邊去,手放在他脖子上,叫了他一聲。
陶淮南悶在那裡,沙啞地叫了聲“哥”。
“你怎麼了?”陶曉東聲音放得很平和,像是在平常地聊天,“心裡想什麼呢?跟哥說說。”
陶淮南說:“我想讓苦哥走。”
“為什麼非讓他走?”陶曉東手指輕輕搓著他的脖子,也順著捋下去摸他的後背,“走也不是現在走,分兒沒出呢,誌願也沒填呢。”
陶淮南一直不抬頭,把自己悶在裡麵,半晌之後說:“他不會的……他要不不走,要走就不會等到那時候。”
他嗓子啞得聲音隻能出來一半,有些字乾脆沒聲,得聯係前後猜著聽。陶曉東沉默了幾分鐘,這幾分鐘不說話,隻來回摸他。
陶淮南漸漸在他的手掌下發起抖,不明顯地顫。
“哥幫幫我……”陶淮南的肩膀在陶曉東手底下抖得像是冷,“彆讓苦哥留下來。”
“你得讓我知道原因。”陶曉東聲音是有些嚴肅的,手指輕撥著陶淮南脖子邊那根筋,和他說,“他是你小哥,是我弟,這兒是他家。他家就在這兒,你讓他走不是胡鬨麼?”
陶淮南抖得更厲害了,眼見著整個人都難以自控地打著擺子。
他在無聲地哭。
“什麼事兒都可以商量,咱們家就這幾個人,什麼都能談。”陶曉東聲音裡是許久沒見過的嚴厲,說話的語氣像是小時候在糾正陶淮南錯誤行為那時候,他說,“不能你想什麼就是什麼,苦哥有思想,你想的也不一定就是對的。”
陶淮南說不出話,哥說的都對。
“你倆長這麼大,啥事兒都你們自己定,但凡哥能支持的都支持。”陶曉東後背倚著牆,慢慢和陶淮南講道理,“苦哥要想留下,咱們這兒也不是沒有好學校,雙一流好幾個,比不上頂尖兒那兩三個,可也沒差哪兒去。要想走,哥更支持,之前覺得你倆綁在一塊兒挺好,可現在又覺得你倆分開各自活一段兒也挺好。”
“這些都得一塊兒考慮一塊兒商量,你自己定不了。”陶曉東和他說,“彆鑽牛角尖,苦哥要讓你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