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時相澤老師的體術把她打的很慘,她可以找理由說反應慢是看到相澤老師時有種天然的害怕……但她並不能擺脫體術廢這個事實。
她平時最注重的是個性訓練,以至於個性運用的爐火純青,但格鬥術方麵卻忽略了。
會讓她覺得個性強就萬無一失的原因是,之前碰到的對手大部分都是一開場就被她的個性秒殺。
雖然知道身體的鍛煉不可缺少,但現實中帶給她的優越讓她懈怠了這方麵的鍛煉。
以前和嶽山優一起的時候,優在前麵打,她就在後麵放暗箭,或者班裡的其他同學都會做護盾,保證她在最佳條件下使用個性。可就像石山老師所說的,如果自己麵對敵人的時候被近身,沒有其他人的幫助,她必須運用體術和個性來擺脫困境。
以前她的想法又自大又片麵,有些方麵並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埋頭苦練能注意的到的,相澤老師今天的指導練習給她敲響了警鐘。
要好好考慮一下該如何進行近身鍛煉,自己一個人摸索的話可能會有不少彎路,若是一直麻煩相澤老師的話也不太好,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呢……
她閉上眼睛。
黑暗籠罩了她,她進入夢鄉。
在夢中的她,一直在向前走著,怎麼走也走不到儘頭。突然,前方有一點微弱的光芒。她像是深夜中踽踽獨行的苦旅,猛然看到了前方有一盞明燈,便不由自主地邁開步子向前跑去。
奔跑間,她的腳下踏空了,令人眩暈的失重感支配了整個身體,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落到地上,同時也猝不及防的受到了一記肘擊。
她捂著肚子後退了兩步,重重的喘息著跪倒在地,上方傳來男人不留情麵的訓斥聲。
“太慢了,我說過多少次了,要在我攻擊到你的時候就用冰進行防禦,脖子,腹部,還有腿,這些都是最容易被攻擊的部位,你回去後有好好鍛煉過嗎?”
“……十分……抱歉,中也先生。”
她自然的脫口而出這句話。
壓低了聲音咳嗽了兩聲,接著她捂住嘴,迫使自己忍住了這股嘔吐感。
“你知道的吧,訓練起來我是不會管你死活的。”他走到轟冰樂麵前。
轟冰樂低著頭,看著眼前擦得鋥亮的皮鞋,耳邊是他的中氣十足的嘮叨聲,“你現在比起太宰那個混蛋的手下差遠了,既然已經成為我手下,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是……”
她沉悶的從指縫中擠出一個字,艱難的平複著呼吸。
腦子昏昏沉沉的,身體也很沉重,她像是剛從水中上岸的人一樣,不論是抬動腿還是胳膊,都覺得很費勁。
四肢很酸,並且隱隱作痛著,看樣子應該是被訓練了挺久的了。
她好不容易控製住了嘔吐感,顫抖著用胳膊支撐著身體慢慢爬起來,她仰起頭看著眼前的橘發男人。
男人為了方便訓練她,脫掉了平日裡一直穿著的長風衣,現在隻穿了白色的襯衫和收腰的黑色馬甲,微卷的橘紅色頭發被他紮了一束在腦後,額前未紮上的一綹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著。
他用那雙鈷藍色的眼睛看著狼狽不堪的少女,接著叉著腰歎了口氣,神色中帶著些許的無奈。
“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你還要快點適應我的節奏。”他頓了頓,換了種說法,“準確來說是黑手黨的節奏,這裡沒有人會因為你是女孩子就對你手下留情,向紅葉大姐多學學吧。”
“……是。”她壓住胃裡泛起的酸水,沉聲應了。
男人走到一旁,從置物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摸出兜裡的煙後,他點上,鬱鬱的吸了一口,看著捂著腹部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來的少女。
“過來。”他幾乎是用命令的聲音說著。
全身雪白,衣服,皮膚,頭發,就連睫毛也是雪白的少女毫不猶豫的朝他走過來。
他從口袋裡摸出手帕遞過去:“你這樣回去紅葉大姐會嘮叨我的,擦一擦吧。”
少女雙手接過他的手帕,抬頭疑惑的看著他,中原中也再度歎了口氣,指了指臉頰。
“這裡。”
她抬起手帕擦了下臉頰,看著雪白的手帕上明顯多了一塊汙漬。
“謝謝你……中也老師。”她抬起頭盯著神色看起來不耐煩的青年……或者說叫他少年更合適些。
才隻有十八歲便成為港口黑手黨的乾部,他年輕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隻要見過他對敵時的戰鬥方式,又會覺得乾部之名實至名歸。
“我洗乾淨會還給老師的。”少女聲音縹緲,整個人也虛幻的像是下一刻就會消失。
聽了她的話,少年的神色更複雜,他幾乎是挫敗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你……算了,回去了。”
她不解地偏了偏頭,他想說什麼呢?
但她還是沒有把疑問說出口,乖乖的跟著中原中也離開。
五大乾部的辦公室並不在同一棟大樓裡,他們各自有分工,互不乾擾。但也有例外,比如尾崎紅葉手下的拷問部隊偶爾需要太宰治的幫忙時,他會去紅葉的區域裡。
再比如,自從代號是冰的少女被歸在中原中也手下後,憐愛著這名少女的尾崎紅葉也隔三差五的往中原中也這跑。
中原中也原來是尾崎紅葉一手帶出來的,對她十分尊敬,所以對她也沒轍,隻好放任她對這名乖巧的弟子隨意擺弄。
對,擺弄。
對於紅葉來說,她大概是個大型的洋娃娃吧。
他有預感會在辦公室裡看到尾崎紅葉。
想到這,他又歎了口氣。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和五大乾部之一都有真人洋娃娃換裝的愛好,說出去估計都沒人相信。
既然紅葉大姐這麼中意她,把她分在紅葉大姐麾下不就行了,他有時候搞不懂首領在想什麼……
或者說,像首領還有太宰治這種人,他們腦部的構造都異於常人,十分讓人想拆開看看裡麵到底長什麼樣。
帶著轟冰樂踏上電梯,離開了建設在地下的訓練場,他站在電梯裡煩躁的抽了兩口煙。他看向默不作聲的少女,她和剛才一樣,疊好他的手帕攥在手裡後,便沉默的跟隨著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動作。
和以前一樣,明明像個人類,卻又不像人類。就連人工製造的隻能機器人說起話來都比她有感情。
太奇怪了吧。
在電梯抵達後,他提步走出去,把煙頭摁在電梯外設置的垃圾桶上。
他知道緣由,因為她……
他帶著的少女,他的弟子冰,是龍頭戰爭中喪失雙親的孤兒。
聽下屬的報告說,港口黑手黨是在龍頭戰爭的一片小的戰鬥區域裡發現她的。在血泊滿地的戰場上,父母和兄弟的死亡讓她情緒崩潰,一瞬間就激發了異能力,將在場的所有的黑手黨都凍了起來。
失去了雙親,沒有了容身之地,若是放任她在外麵,隻會遭到其他黑手黨的捕殺,或者被其他黑手黨收歸囊中。
於是森鷗外便下令將她帶回來,以‘太宰都有弟子了,你也不來一個嗎’的名義,把這名少女丟給了剛成為乾部沒多久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時候剛看完他的身世報告,其實很煩有人來打攪他,但礙於首領的命令,他隻好接手了這名少女,也很給麵子的,在黑手黨的歡迎儀式上,送了她一件黑色的外套。
儀式結束後,披著他贈予的外套,少女坐在他辦公室裡的皮質沙發上,望著他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不是……呢。”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中間卡帶的磁帶。
“啊?”
“真好呢,背負著這樣的秘密,卻要作為人類努力的活下來。”
少女的眼睛裡閃動這樣的光芒‘我們是一樣的呢’。
他有著內心隱藏的秘密被揭穿的憤怒,也有著同等的驚訝,但是在看到她內心最深處的空洞時,情緒最終歸於了對少女憐憫似的平靜。
“我和你不一樣。”他手指叩著木質的辦公桌,眼睛裡帶著讓人發寒的威懾力,“我是為了我自己才活下來,你是為了其他人。從本質上就已經搞錯了,如果沒有那個人的命令,恐怕你一早就會去尋死了吧?”
少女不懂他的話,歪著頭呆呆的重複:“那個人的命令?”
她仿佛在唱一隻沒有音調的歌,聲音似是沉重,又似輕快。
“不是的。”
中原中也手上的動作停了,看著這個非人的少女。
她靜靜的望著他,露出一個足以讓春花盛開的恬淡笑容。
“這是他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
回憶至此結束,他帶著少女抵達頂層的辦公室,剛一進屋,就看到穿著典雅和服的紅發女人端坐在沙發上,她身旁站著的黑衣男人恭敬的給她泡著茶。
果然如此。
他臉上露出了這樣的神色,抬手將帽子摘下來,他的腳踏上柔軟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