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爸打一架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不, 這輩子應該可以, 但現在不行。
畢竟有個神經大條的姐姐擋在他們中間,轟冰樂怎麼著都不可能把姐姐凍了然後和老爸去決鬥。
她坐上地鐵一路趕回家時, 焦凍還坐在矮桌前乖乖的寫著作業,看到她回來,一灰一綠的眸閃了閃,然後他平靜的喊了她一聲:“冰姐,你回來了, 冬姐在雜物間。”
“嗯嗯,我去看看。”
“冰姐。”他叫住了準備去雜物間的少女, 少女亦轉過頭看著他。
他的筆在半空中停留著, 像他現在難以啟齒的話語似的——躊躇了半晌,他才對著姐姐小聲的說了句。
“歡迎回來。”說完他快速的低下頭,寫作業了。
她笑著對不輕易表露感情的弟弟說道:“嗯,我回來了。”
然後看他悄悄的紅了臉, 她才心滿意足的去找姐姐。
她抵達雜物間的時候, 冬美正在費勁的往外推著一個鐵板燒烤機——燒烤機雖然放了挺久的,但每年都有護理過, 看起來似乎還能用。
“你在做什麼啊冬姐?”她跑上前毫不費力的幫姐姐把燒烤機拖出來,相比起冬美那點力氣,一直在鍛煉的她真的是力大無窮。
“我跟爸爸說今晚吃烤肉, 讓他回來前去超市買點。”冬美看著妹妹不費力的把燒烤機拖著走出去, 拍了拍被勒出兩道紅印的手, 跟著她出了屋,“但既然要烤肉的話,還是露天烤肉比較開心吧?”
“等等,你讓爸爸去買肉?”拖著燒烤機往外走的轟冰樂震驚,但立刻她又想到另一處,“……感覺冬姐越來越不怕爸爸了。”
“畢竟他也沒長蟑螂腦袋。”她笑著說出轟冰樂小時候說的話。
“唔……也是。”轟冰樂點頭,“說起來,爸爸那掛了滿牆的照片……你有跟他說摘下來嗎?”
“說過,然後我被他說了——”冬美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冬美,雖然現在說的有些晚,但你們都是我驕傲的孩子!”
“……”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讓爸爸竟然如此擅長表達自己了。
轟冰樂冥思苦想著,也沒得出答案。
冬美也在猜測著:“我覺得,爸爸會這麼說大概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麼吧……”
她看著妹妹在前麵拉著燒烤機,腳步不知不覺的停下來。
“我很希望我們家變得正常起來,但是建立在媽媽和焦凍身上的痛苦並不會因為他的轉變而消失,冰也是……到現在為止都卯足了勁的想成為英雄,其實也是想對爸爸說——你看,即使我沒有火的個性,但也會成為第一位。”
“冬姐你想太多啦,想成為英雄的人,哪個不想衝第一位呢?”她回過頭衝冬美說,“我們一個班裡二十個人,二十個都想把對方乾掉成為第一位呢。”
她的形容把冬美逗樂了,冬美推了推眼鏡笑道:“說的也是。”
她重新邁開步子跟上轟冰樂,輕聲說著。
“關於爸爸為什麼會這樣……我覺得也跟你臨走前的話有關。”
轟冰樂拖拽著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疑惑的看著姐姐:“我的話?”
“嗯,你在搬出去前不是對他說過‘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優秀’嗎?這句話夏雄聽到了,在你離開家後他也跟我說了。”冬美走上前,指間搭在燒烤機上抹了抹,看著手上的一層灰塵,她說,“在那之後吧……他似乎想要補救似的,用笨拙的方法在關心我們,雖然他做出的事情總是讓人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啊……她懂。
感覺爸爸一麵在把持著威嚴英雄形象的矜持,一麵又想要努力的做一個好爸爸……雖然兩者並不衝突,但他一直很認真,想將認定的事就要全部都做好,結果又進入了一個令人無奈的死胡同中。
他在轉變啊……
可是,即使他有所改變,但做的事情都不會消失。
讓媽媽換上病症,讓這個家陷入這種奇怪的狀態。
“……冬姐。”她又重新開始拖著燒烤機挪動,但這次她低下頭,聲音有點小,“我一直在想,以後如果媽媽能和他離婚的話,我就用自己的工資贍養媽媽……當然如果爸爸退休了,我也會贍養他的。”
“嗯嗯離婚啊,贍養啊……”冬美笑著點著頭,點著……點著……她驚叫出聲,“哎!?你都想到這了?”
“因為真的很重要啊,所以不得不從現在開始考慮!”
聽她這麼說,冬美也欲言又止:“可是離婚……很麻煩啊……”
“我知道,考慮到家庭關係,社會影響,肯定不是簡單的事情。”她小聲嘟囔著,“所以我才這麼努力……”
邊說著,她歎了口氣:“而且最終決定的是媽媽,我隻是提前做打算而已……媽媽現在還不敢和他見麵,說到底能不能離婚都是未知數……”
“說起這個。”冬美接過她的話,聲音中隱約帶著喜悅,“媽媽之前把你運動會的視頻全看完了。”
轟冰樂抬起頭:“這個我知道啊,媽媽跟我說了。”
“這不一樣啦!”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少女嘴角揚起,灰眸注視著她,“那時候我隻給媽媽看了你第一場比賽……也就是還是女孩子的你的那個馬拉鬆。”
“嗯?”她還是不懂。
“醫生之前也說男性的你長的和爸爸太像了,所以為了媽媽的精神狀況,不能給她看。”
“啊……我好像聽醫生說過,媽媽這個病症應該是叫恐怖症吧?”轟冰樂恍然大悟,接著她思索著,“因為我和爸爸長得像,所以醫生怕媽媽把男性的我看做是爸爸?”
冬美說道:“嗯,如果治療的話需要一步一步的進行,應該是叫係統脫敏法?也就是從最接近爸爸的刺激物開始,讓媽媽一步一步的適應。”
轟冰樂聽到這,眼睛慢慢睜大,碧眸透出了一陣光,她也染上了姐姐喜悅的情緒。
“你是說……媽媽看了男性的我,不害怕嗎?”
“是啊,醫生本來在讓媽媽看你的視頻時都做好注射鎮靜劑的準備了,結果媽媽沒有害怕!”冬美慢慢的笑起來,她由衷的為媽媽感到高興,“醫生說到時候可以讓你再變成男性,讓媽媽麵對著你試試看,如果媽媽還是不害怕的話,那麼下一步就可以讓媽媽看爸爸的照片了。”
也就是說媽媽恢複也是時間的問題了!
她看著轟冬美,眸子也閃爍著,接著姐妹倆麵對麵,露出了如出一轍的淺笑。
雖然不確定是什麼時間,但這意味著媽媽有機會從醫院出來了!
*
轟冬美帶來的消息讓她異常的高興,但她也沒忘記讓爸爸把照片取下來的正事。
於是在安德瓦拎著肉類回家後,她趁著冬美接過肉離開的這陣功夫攔住了他。
“爸爸,關於牆上照片的事……”
安德瓦的腳步停下來,低頭看著小跑著接近他的女兒:“要讓我摘下來嗎?”
“嗯。”她注意到了男人手腕上的一塊燒傷,大概又是他使用個性過度了,她強迫自己把視線移開,抬起頭對他說,“爸爸願意重視我們……我也挺開心的,但英雄的家庭都是保密的,現階段公開家庭成員的英雄都是那些有家族為依托,可以保護好下一代孩子的英雄家族。”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但想必她想說的也已經傳達給了父親。
安德瓦抬起手摁在了她頭上,像是小時候一樣僵硬的揉著。
“我知道了,回去後我會摘下來的。”
“嗯。”
她們都隻是第二代的英雄之子,轟冰樂倒是無所謂,但是焦凍還小,夏雄和冬美姐也不能保護自己。
如果有心人想要報複安德瓦的話,看到他辦公室裡的照片後可能會從他們那下手。
得到了安德瓦的回複,她稍微放鬆下來,同時也覺得有些對不住認真的爸爸。
畢竟擺照片這種舉動也是重視他們的表現,被她阻止了爸爸心裡也一定不太舒服吧……
想到這,她抿了下嘴唇,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那個……爸爸……”
“嗯?”
“如果爸爸把我正常一點的照片擺在那……我也不是不同意。”她在安德瓦麵前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的說了句,接著便扭頭跑出室外,幫冬美處理肉類和燒烤機,“總之,可以擺我的照片啦!”
她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紅發男人站在原地看著女兒的背影,平平的唇角似乎上揚了一個微小的弧度,然後立刻被他壓下去。
他想起了來事務所的那個女孩的話。
[冰冰看起來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啦,但說真的,她真的很像您,她對勝利的欲、望十分強烈……反正我以為我的勝負欲已經夠強了,但她卻比我還厲害。]
[我一向是有話直說的類型,接下來的話也許您會生氣——倒不是說冰冰有勝負欲不好,可安德瓦先生,您真的沒有逼她做什麼嗎?或者您沒給她壓力嗎?感覺她這樣太不正常了,她的性格其實更傾向於對任何事物都不放在心上的類型,但是現在比起自身的欲望強烈,更像是在證明什麼一樣……]
女孩說到最後,似乎想通了,她笑著對他一合掌抱歉的說。
[算了,您當是我想多了吧,打攪您了,安德瓦先生。]
思緒被他拉回來,他看著站在院子裡笑鬨著的兩個女兒,忍不住沉思。
這些天他想過很多次了——
有勝負心不好嗎?
還是說追尋著第一位不好呢?
他從學生時代開始便一直為了成為第一位而努力著,但是無論他怎麼拚命,始終無法跨越那道巨大的力量鴻溝。所以他才有了[既然他不能超越歐爾麥特,那麼就創造一個能超越歐爾麥特的孩子吧]……這樣的想法。
追求力量的他,難道是錯誤的嗎?
現在同樣在追求著的力量的女兒,也是不對的嗎?
他最近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
不願意使用他火焰個性的兒子,想要用冰的個性證明自己的女兒,跑到住宿製學校躲避他的兒子,接替了小女兒想要努力維係這個家的大女兒。
他是否——
*
室外露天燒烤在轟冬美單方麵的熱情之下開展起來,拋開安德瓦和焦凍之間可怕的沉默不說,氣氛應該還算得上是和諧……吧。
……不。
其實氣氛糟糕透了。
燒烤機大概是很久沒用了,即便保姆姐姐定期做了保養,但時間久了不用,該壞還是壞。
冬美擰了好幾次開關都沒有用,焦凍站的離安德瓦遠遠的,在聽到安德瓦說‘用我的火’時,他甚至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嫌棄,那冷漠的目光讓這場家庭聚會的氣氛跌至了冰點。
轟冰樂已經預料到,即便爸爸用火烤好了肉,焦凍也絕不會施舍的吃一口。
他絕對會用冰冷的目光看著父親烤的肉,然後用冰都凍住。
為了不再讓家庭聚會的氣氛更糟糕,轟冰樂在冬美的[爸爸不要用太大的火],爸爸的[我安德瓦將火控製的爐火純青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和焦凍的[冬姐,我能隻吃生菜嗎]的聲音中,靜靜的抬起手,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我來烤吧,爸爸你休息一下,還有焦凍隻吃生菜也會營養不均衡。”
冬美圍著圍裙,手裡捏著夾子正在將肉將燒烤板上擺,聽到她的話扭過頭:“哎?你不是隻能用冰的個性嗎?難道是最近洪荒之力爆發有了火焰的個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