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大樓裡的一切都是混亂的, 隨便踏入一個房間可能就會墜落到另一個房間,隨意的破壞空間的結構隻會引起更大的混亂, 這裡的時間、空間都不遵循規律,她在傑克的夢中度過了大概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但現實裡其實才過去不到一天。
據羅曼醫生說,大概因為這裡就是影響這個世界的關鍵之處,所以才會發生這種情況。隻要解決了這裡的問題,那麼這個世界就會恢複正常,迦爾納……大概也不會離開她。
她想著快點解決大樓裡的異常, 但可惜的是,一旦到了夜晚這裡就會更加混亂, 留下來是十分危險、而且是十分不明智的選擇。
於是她隻好跟著兩名少女又回到了暫時的居所中。
夜晚再度降臨。
氣溫不正常的降下了十幾度,窗外冷風肆虐, 窗戶金屬製的把手上逐漸蔓延上了冰霜,順著窗把一路侵蝕、前進,然後冷氣順著窗縫慢慢的漏進來。
迦爾納將窗戶關緊, 找來釘子和廢棄的布料, 在縫隙處釘了一圈的遮擋物,防止熱氣散去。
他的禦主並不怕這寒氣, 身為從者的他也不怕。
但禦主看到兩個少女縮在壁爐前烤著火, 便覺得大概她們需要溫暖一些的環境。
實際上,穿著自帶恒溫係統的迦勒底製服的藤丸立香和半從者瑪修都不怕寒冷, 但她不知道, 隻覺得這麼做會讓她們舒服一些。
迦爾納將漏風處都處理好後回到了他們的休息處——
也就是覆蓋著一層深紅短絨布的沙發上。
安靜坐在沙發上的禦主由之前男女莫辯的姿態, 變成了現在如花般的少女模樣。
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女孩子總歸要讓人多擔心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些擔心著在外讀書,工作的女兒的家長一樣,開始長遠的考慮著這個孩子今後會遇到什麼。
他挨著少女坐下來,正和銀發女孩看著圖畫書的少女見他回來,仰起頭看著他。
她像是在尋求著誇獎的幼子,在迦爾納看來她確實是如此的。
她帶著歡欣的,雀躍的語氣對他說:“我在傑克的夢裡,看到了花一樣的女孩。”
“嗯。”
“那是因我而盛開的花,所以我現在……十分的高興,這是高興的情緒嗎?”她不確定的說著,但是眼底閃爍著的情緒卻是真實的,“她說因為我的話而有了活下去的意念,迦爾納,賦予了、或者說幫助彆人有了活下去意誌的我,現在是不是更接近人了?”
她的神情並不生動,但迦爾納卻從她柔軟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溫柔的意味。
他低下頭看著少女。
“幫助他人,拯救他人總是欣喜的,禦主,你的這份心情的確是喜悅。”他對著像張白紙一樣的少女徐徐道來,“當看到他人因你的話或者因你的決定活下來而對你致謝,那更是身為人,不,是作為人得到了最崇高的回報。但這也並不通用,因為有些人並不願意被人拯救,所以你要學會分辨哪些人需要拯救,而哪些人不需要。”
少女將他的話深深的印在腦中,她點著頭:“我明白了迦爾納,我今後會努力去做的。”
他看著少女,似乎是笑了笑,然後將拇指貼著她的耳根摩挲了一下。
“嗯。”
阿周那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他有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大概是覺得不可思議吧,迦爾納竟然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那真的就像是父親一般的目光,可是將這個非人的女孩看做自己的孩子,這真的好嗎?
他還沒思考出一個答案,便感受到了白日裡的那束目光,那是他的禦主藤丸立香帶著關愛與促狹的視線。
對於她的這個目光,他做出的回應是……抱著弓箭默默的往陰影裡縮了縮。
仿佛在對她說——
才不是想加入他們!
立香見狀笑了笑,扭回頭又和瑪修緊挨在一起取著暖,不再去逗弄某位從者。
一夜很快就過去,第二天一早,立香和她帶著各自的從者整裝待發,準備去一雪前恥,把整層樓打爆!
然後在她們兩個進入大樓後,又被丟進了和昨天相同房間,兩名幼小又無助的禦主瑟瑟發抖的麵對著對她們散發著惡意的門。
冰冰:“……”
立香:“……”
立香愣了兩秒,很快做出決定。
立香:“……那……還跟昨天一樣?”
冰冰:“嗯。”
然後又和昨天的情景相同,兩人一左一右的開了門後,再度進入了某人的夢中。
立香去了何處她並不知曉,但她覺得她這次的體驗並不好。
這次她落腳之地不再是十九世紀英國倫敦的街頭,而是落在了倒映著一彎明月的寂靜湖水之中。
靜謐的森林被她的落水聲驚擾,渡鴉從樹冠中驚惶的飛出。平靜的湖麵上泛起層層漣漪,落在湖岸青草上小憩的螢火蟲散著點點微光,一閃一閃的在湖邊四散開,閃爍著照亮了湖麵。
帶著初春涼意的湖水將她溫柔的包裹起來,她呆呆地望著頭頂明亮的月輪和湖麵不斷的湧動擴散的波紋,意識停滯了三四秒後才再度回歸。
她這才動起了手,揮散開水流,朝著上方飄浮。
待她破開水麵露出腦袋,即將恢複平靜的湖麵再度將月光揉碎了,一圈一圈的波浪從她身邊擴散開,像是她在麵包店裡看到的、內部不住旋轉的虎皮麵包。
她抬起手指點到湖麵,讓微蕩的湖水靜止下來。
自指間開始湖麵上泛起了寒意,一層厚厚的冰層覆蓋了這片月光下被驚醒的湖。
將湖麵冰封後,她踩著泛著冷光的冰從水中走出,長發在離開湖麵時帶出了大量的水珠,晶瑩的水滴最初還順著她的發梢悉數滴落,須臾後,雪白的長發在低溫中逐漸的覆蓋上一層寒霜。
在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中出現的寒冰絕非正常現象,那異於常人的氣息也令人在意。
她甫一出現便驚擾了在此處紮營休息的某位王。
那位王看了看天上的一輪明月,阻止了銀發青年要一同前行的請求,循著那股異常,朝森林中寒氣最盛處走去。
在春末冰雪消融的情況下,那片寒氣彰顯著異常,也仿佛在對他說著:這是神秘殘存之地。
他邁開步伐,想要前去一窺究竟。
也想要衝破某種詛咒似的預言。
她並不知曉接下來要麵臨的,現如今她隻是想遠離這個湖泊,快點把浸濕的衣物烘乾。
在她專注於拖著長長的裙擺往湖邊走時,並不知道某位王正在接近此處。
待她踩著堅實的寒冰從湖麵上走出,腳底踏上蔥蘢的綠草,這才注意到了一個身影接近了。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葳蕤茂盛的灌木與交錯生長的高大樹木——落在金發碧眸,穿著白銀鎧甲的騎士身上。
她看著這位騎士,隱約覺得他就是走出這個夢的關鍵。但同時,她也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令她不安的因素。
但隻有片刻,那抹不安就像煙一樣消失在了空氣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讓她有些困惑。
不安還能消失嗎?還是說她的感覺出錯了?
這個小小的疑問自心底浮起,本來應該悄無聲息的落下去的。
年輕的騎士沐浴著月輝,目光柔和的看著她,他的嘴角噙著溫和的笑。
“初次見麵,小姐。”
她又感受到了那股不安。
*
意識飄飄浮浮的回歸到了身體上時,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大概有幾個星期那麼久。但她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還在休息室之中,她的老師正在將夏涼毯往她身上蓋。
“相澤老師?我睡著了嗎?”她意識朦朧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給她蓋毯子的男人看著她揉著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手微微一頓,“嗯。”
“唔……怎麼回事,老師我睡了多久?”
“不久。”相澤抬眼看了下掛在牆上的鐘表,“差不多十分鐘。”
十分鐘嗎?
她感覺好像過去很久的樣子……
相澤注視著還有些迷糊的少女,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大概是……有點生氣。
為什麼生氣?他問自己。
是因為她不把個性的不確定性告訴他嗎?
是因為覺得她如果在從事英雄活動中昏迷很危險嗎?
說到底,她不告訴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這是隱私,而且作為教師為這種事生氣也很奇怪。但之前她總是將心裡的疑問或者不安對他傾訴,她個性的秘密也隻有他知道,所以他這次發現了她瞞著他的事情時,才會覺得心裡有根刺一樣嗎?
可能人總是這樣容易得寸進尺,知道了她的一個小秘密後,接下來還想知道第二個第三個,甚至都想要讓她全部坦誠的告訴他。
說實話這也挺病態的,這樣下去會很糟糕。
不行,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
相澤消太是個很會調整自己的人,他快速的將異常的情緒收起。
雖然他臉上平靜的像是水泥司搗平的水泥地一樣,但心理活動比麥克跌宕起伏的大嗓門還要曲折。看著學生慢慢的從睡意朦朧中蘇醒,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放在桌上的電話突然鈴鈴響起,打斷了他醞釀出的,可能有些刻薄的批評。
他走到台式電腦前拿起手機摁了接通,電話那端響起了校長一如既往可愛又活潑的聲音。
“相澤君,關於你提出的允許一年級學生考臨時執照,我覺得是可以的。”根津上來便開門見山的與他對談,“但是我思考了一下,他們能否取得前往考臨時執照的資格,還需要我們教師組再製定選拔程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