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撫司的簽押房裡,許順正襟危坐,從始至終連眉頭也沒動一動,隻是在房門吱呀一聲響起的時候,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淡淡的瞥了蕭恒一眼,便重新閉上了眼睛。
蕭恒也不理會他的無禮,畢竟大周承襲周禮,自來就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又有所謂的八議之說,許順就占了其中的兩樣,所謂的議故和議貴,他倨傲一些也是常理。他繞過許順在前頭的桌子後頭坐下來,淡淡的將那遝證詞扔在桌上,隨意的挑了挑眉開了口:“許次輔,我們關了您一天一夜,您半點兒都不生氣?”
論理,像許順這等層次的人是擁有許多特權的,哪怕是如今,他被關進了詔獄,彆的地方不說,就鎮撫司這一塊兒,也多的是人過來明裡暗裡勸著蕭恒做事要圓滑一些,收斂一些。
隻是架不住蕭恒在錦衣衛多年經營,手腕又出了名的鐵血,這才能將許順扣押在這裡頭這麼久。
事實上,許順這等人物,哪怕是蕭恒也沒資格對他用刑,這也是為什麼許順能夠如此老神在在的緣故。
他的目光落在蕭恒手裡那卷文書上頭,語氣淡淡:“我沒什麼好說的,殿下若是想要從我身上問出什麼東西來......”
“許崇死了。”蕭恒挑眉,沒等他說完便先拋出這個消息,眼見著許順終於有了反應,額頭青筋爆出,便加重了些語氣:“次輔大人彆誤會,八議之中,許崇也占了議貴一條,沒人對他用刑,是他自己聽見玄遠的供詞之後,不等提審,便想辦法摔碎了碗割腕自儘了。”
一直巋然不動的許順終於有了反應,聽說許崇死了,他一下子便站了起來:“絕不可能!”
知子莫若父,兒子是個什麼樣的脾氣他哪裡能不知道,許崇也就是麵上凶狠,可是說到底,比誰都怕死怕痛,這孩子自小沒吃過什麼大苦頭,祠堂裡殺雞,他都得避開三尺遠,何況是要自儘?
他哪裡受得了這個痛?
蕭恒便輕輕笑了一聲。
原來高高在上掌握無數人生殺大權的許次輔也會有這樣一麵,原來許順失去了家人,也是會失去常性的。
許順被這笑聲激的渾身緊繃,他逐漸反應過來,雙拳緊握的望著麵前的蕭恒,目光中全是噴薄的怒意。
蕭恒同樣毫不避諱的跟他對視。
畢竟是權傾朝野的次輔,許順的目光如同是一條蟄伏在暗處的毒蛇,令人渾身發麻,壓力陡增,可蕭恒卻能跟他麵不改色的對視良久,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真是看走眼了。”許順沙啞著聲音開了口,到底是經過事的人,他從前動一動筆,張一張嘴,都有無數的性命甚至是城池的命運被改寫,生離死彆這樣的事情,到了他這個年紀這個位子,已經見過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