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廢待興
晶瑩的紅薯粉條放在滾沸的鴨湯鍋裡稍稍汆燙片刻就能熟了,取上一枚大碗,撈入燙好的粉絲,澆上一勺鴨湯,再在粉絲上鋪上厚厚的一層鴨雜和鴨血,撒上一把香菜末,一碗熱氣騰騰的鴨血粉絲湯就做好了。
沒一會姬鬆和王文越麵前就多了兩大碗鮮香的粉絲,顏惜寧搓著手期待的看著他們:“快嘗嘗味道,看看好不好吃。”
姬鬆輕輕嗅了嗅味道:“一定很好吃。”說著他端起了大碗喝了一口湯,用三隻草鴨燉煮出來的湯顏色濃白,口感卻異常的清爽。純正的肉香味在口中彌漫開,鮮得人眉毛都要飛出去了。
喝了湯之後,姬鬆給了肯定的回答:“好鮮。”當姬鬆年幼時也會偷偷溜出皇宮,有時候餓了就在路邊喝上一碗鴨血粉絲湯。阿寧熬煮的湯和他年幼時候喝的湯一模一樣,是記憶中的美味。
品完了湯後,姬鬆挑了一筷子紅薯粉。涼州的紅薯粉顏色並不似都城裡麵的粉絲那樣晶瑩剔透,但是吃進口中卻能品出紅薯粉條特有的爽滑勁道。鴨湯賦予了粉絲彆樣的生機,一大口粉絲下肚,饑腸轆轆的肚子頓時熨帖了。
當然,一碗鴨血湯裡麵最不可少的便是美味的鴨雜和鴨血了,經過烹飪的鴨雜每一個部分都有自己的口感和味道,鴨胗脆爽,鴨心厚實,鴨肝肥嫩粉糯,鴨腸脆嫩彈牙。顏惜寧很會處理鴨雜,碗中的鴨雜半點腥味都沒有,能吃到的隻有鮮味。
這其中最美味的應當是鴨血了,顏惜寧早早將鴨血煮好並浸泡在了鴨湯中。此時夾起一塊鴨血輕輕一吸,嫩滑的血塊在唇齒間破碎。內裡的孔洞吸飽了鴨湯,血塊破裂的瞬間,香濃的鴨湯從中迸發而出,比豆腐還要軟嫩。
都城的鴨血粉絲湯中會加油豆泡,有的還會點綴幾根青菜。然而王文越來的時間太巧妙,顏惜寧準備好的小豆腐還沒來得及下油鍋,因此他們吃的鴨血湯中沒有豆泡也沒有青菜。
雖然沒有這兩種配菜,可姬鬆兩人還是吃得投入。尤其是王文越,他是土生土長的都城人,鴨血粉絲的味道刻在了他的骨頭裡麵。離開家這麼久突然吃到了家鄉的味道,小王悶著頭連湯都喝完了。
顏惜寧緩聲道:“文越,鍋裡還有很多,我再給你煮一碗吧?”
王文越思考片刻後雙手捧著碗遞給了顏惜寧:“麻煩了。”頓了頓後他認真誇獎道:“沒想到你會做這麼好吃的鴨血粉絲湯。”
顏惜寧樂嗬的接過了碗:“主要是楚王送來的鴨子好,怎麼做都好吃。明天我還要做鹽水鴨,做好了給你送一份。”
王文越感激道:“謝謝。”沒有一個都城人能拒絕鹽水鴨,能在千裡之外吃到家鄉的味道,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麵對姬鬆時,王文越總有些拘謹。為了緩和王文越的情緒,姬鬆想了個話題:“文越初來涼州,可還適應?”
涼州氣候和水土和都城截然不同,當初他到熾翎軍中時還偷偷哭過鼻子,更彆說嬌貴的都城公子了。王文越和顏惜寧一樣都是第一次離開故土,顏惜寧好歹有姬鬆他們照應著,而王文越一來涼州就真刀實槍的做事,想來應該不太適應。
王文越窘迫道:“謝王爺關心。一開始確實不太適應,但是下官覺得再過幾日就能好了。”
從大家族精養的弟子變成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的父母官,說一切都好就是騙人的。其實這段時間他非常難受,剛來涼州那幾天他還病倒了。
姬鬆寬慰道:“初來乍到總有些不適應,若是遇到麻煩不要一個人扛著,有什麼事告訴我和阿寧。”
王文越拱拱手感激道:“多謝王爺。”撇開息寧和容王的關係不談,容王真是個很好的上峰。
等待的間隙裡,姬鬆隨意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文越同阿寧一般大?今年二十三了吧?楚遼男兒立冠後就能娶親,文越怎到現在還是獨身?”
王文越聞言心中一酸:“下官……曾經有個心悅的人,一心想著立冠後就上門定親,然而出了一點事,下官同他失散了。等再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嫁人了。”
姬鬆唏噓道:“竟是這樣。”頓了頓後他安慰道:“不用難過,好姑娘多了去,緣分到了總會遇到合適的人。就像我和阿寧,就是天作姻緣。相信你一定會遇到意中人。”
王文越就像吃了苦膽一樣,看著姬鬆真誠的眼神,他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然而他還不能表露出來,隻能對著姬鬆拱手:“謝王爺關心。”
此時顏惜寧端著一大碗鴨血粉絲走了過來:“文越你的粉絲好了。”第二碗粉絲同第一碗沒有任何區彆,如果在都城想要再添一碗的話,能添的隻有鴨湯和粉絲。
不等王文越說感謝的話,顏惜寧就發現姬鬆碗中的粉絲已經快撈光了。他對姬鬆伸出手:“容川你的碗給我,我再給你添一些。”
姬鬆笑著捂著碗:“你彆看著我們吃,你也快吃,等你吃完了我同你一起添。”顏惜寧的那一碗鴨血粉才吃了幾口,上麵的鴨雜都沒怎麼動。
看著息寧和王爺感情這麼好,化悲憤為食欲的王文越一頭紮進碗裡。往常隻能吃一碗飯的他今天喝了三碗鴨血粉絲湯,撐得站起來肚子都在痛。
最後肚皮溜圓的小王扶著牆壁回去了,走的時候顏惜寧還讓他兜了一個大大的蜜瓜走。王文越左手抱著冊子,右手提著蜜瓜,從容王府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聽聞王妃做了鴨血粉絲湯,嚴柯他們很快循著味道來了院中。一大鍋鴨湯很快被侍衛們吃光,就連湯底已經快煮化的鴨架子都被侍衛們啃光了。
這倒是省去了顏惜寧的麻煩,隔夜的鴨湯容易變味,他之前還在思考要不要要一個冰桶用來存儲鴨湯。現在好了,再也不用擔心鴨湯變味了。
吃飽喝足後,顏惜寧收拾了衣服準備好好泡個澡。雖說天氣開始涼快了,可是中午那一陣還是有些熱的,加上今天做了鴨湯,他感覺自己從頭發絲到腳底都浸透著鴨湯的味道。若是不好好泡個澡,隻怕今天晚上夢裡都是粉絲湯的味道。
新王府的浴室就在兩人的臥室後方,涼州官員為了討好姬鬆,他們在浴室中下了很大的手筆,一間浴室也裝修得富麗堂皇。
涼州附近有好幾個小國,在涼州的大街上經常可以看見身著異域服裝的人。外邦民風彪悍,尤其是女子衣著更是大膽。涼州之前的官員表麵上一本正經,但是在一些地方就能暴露他們的本性。
就拿這間屋子來說,在顏惜寧進來之前,這間屋子四麵的牆壁上貼滿了奔放的繪畫。來清理浴室的侍衛們紅著臉將那些畫作取下,顏惜寧他們這才能安心踏進浴室。
雖然清理了繪畫,然而浴室中還是遺留了一些痕跡,其中最明顯的便是擋在浴桶和門之間的屏風。這隻屏風做工精湛,上麵用螺鈿裝飾華美非凡。一副屏風共有八麵,每一麵都有一位楚楚動人的美人。
顏惜寧一開始也想將這幅屏風移出去的,隻是這幅工藝品毀了太可惜了,若是放在現代,這將是價值連城的瑰寶。於是他便留下了這幅屏風,隻是每次洗澡的時候,總覺得被美人看著特彆羞恥。
於是這段時間泡澡時,他都背對著屏風。這會兒顏惜寧舒坦地浸在浴桶中,他的腦袋擱在浴桶的邊緣。浴桶中的水溫正好,浸泡在水中,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
這時他聽到屏風外傳來了腳步聲,顏惜寧以為是白陶。白陶會在他泡澡的時候進來給他送衣服、瓜果,有時候還要順便幫他搓搓背。
說起來上次搓背還是在都城的時候,一路風塵仆仆,顏惜寧感覺身上又積了不少灰。於是他招呼道:“白陶,幫我搓個背。”
沒一會兒他就感覺到白陶走到了他身後,於是他直起上半身撩起了頭發露出了後背。“白陶”接過洗澡巾,濕漉漉的洗澡巾輕輕的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顏惜寧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這人不是白陶!
白陶清楚的知道自己後背有哪一塊夠不著,他絕不會一上來就搓自己的肩膀!況且白陶手勁大,每次給自己搓澡的時候都能搓掉自己一層皮,而他背後的人卻輕飄飄沒什麼力道。
顏惜寧的身體猛然僵硬了,電光火石間他周身的汗毛已經豎了起來。正在此時他嗅到了姬鬆身上的熏香味,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他驚訝的轉過了頭:“鬆鬆?”
手中握著搓澡巾的不是姬鬆是誰?!姬鬆一手撐著浴桶的邊緣,一手握著濕潤的浴巾。因為要給顏惜寧搓背,他的身體向前彎曲。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姬鬆此時是站著的。姬鬆站起來了!沒有用拐杖,也沒有扶著牆,他一步步走到了浴室。
姬鬆能走路了!意識到這點後,顏惜寧眼中的光越來越亮,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你站起來了!你能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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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鬆眉眼溫柔地看著他的王妃,清澈的水中,顏惜寧的半身展露無疑。常年混跡在軍中,姬鬆見過很多同性的身軀,然而沒有誰的身體能像阿寧的身體這樣,讓他心動不已。
他好喜歡阿寧,喜歡他披散的烏發,喜歡他瑩潤的皮膚,喜歡他肌肉的線條。看到阿寧眼中喜悅的光芒,姬鬆的心暖暖的:“嗯,嘗試著走了幾步。”
雙腿畢竟受過傷,想要恢複到之前的狀態太難了。然而隻有他自己明白,為了丟開輪椅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哪怕行走時他的身體晃動大,他也欣喜若狂。
能獨立行走的喜悅,他隻想與阿寧分享。經曆過挫折後,姬鬆越發能分辨真心對待他的人。
顏惜寧開心極了,他麵向姬鬆探出了雙手摸了摸他的腿。衣衫下的肌肉溫熱,隨著自己的觸摸,肌肉微微收縮。他感受到了掌心中的活力和力道,一時間他摸了又摸:“太好了,能站起來了。”
姬鬆的目光從阿寧的後背下滑,溫水沒過了阿寧的胸口,他隻能隱約看清水下的風景。他喉頭滾動了兩下:“目前隻能讓你和嚴柯他們知曉,對外我還不能離開輪椅。”
他一日不站起來,就能安穩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