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之後他發現自己睡在地上,後背疼是被鉻的,這才放下心來爬到床上繼續睡。嗯,這枕頭和被子上的味道很好聞,清冷縹緲,很像是藍橋身上的味道……
高晁猛地坐了起來——這不是他的床,也不是他的房間。
他從床上跳下來環顧四周,認出是藍橋的房間——魂魄離體那天晚上他來過,還看了不該看的呢。
蒼了天了,他是怎麼從自己房間跑到這裡來的!
高晁趕緊把床上的被子鋪好,準備躡手躡腳地離開,忽然瞥見鳥籠竟然倒在地上。
他心裡有些忐忑,走過去一看,見到了最不希望見到的事——鳥籠的籠門開著,籠子裡空空如也。
高晁倒吸一口氣,把差點吐出來的小魂魂咽了進去。出他媽大事了,炸雞呢!!!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極度懷疑自己是在夢遊之中來到藍橋房間,把炸雞給放跑了。那可是藍老板恨不能用自己喂了的神鳥,這要是被發現了,嗬嗬嗬嗬,吃棗藥丸。
高晁顧不上多想,拿了把傘在宅子裡開始大搜索,找了整整一大圈,最終在院牆上看到了那個破鳥。
他鬆了口氣,走到跟前說:“寶貝炸雞,快下來。”
雨勢很大,炸雞卻毫不介意地站在雨中,歪著小腦袋,輕蔑地看著牆下一臉焦急的人。
高晁還在引誘:“小寶貝,小乖乖,到哥哥這裡來,哥哥有好吃的給你喲。”
炸雞突然拍動翅膀,竟然迎著垂直傾瀉的大雨飛了起來,並在高晁的傘上投擲了一坨便便。
高晁:“……”特麼的死鳥!
炸雞幸災樂禍地飛了一圈,然後就離開宅邸上方,消失在雨中。高晁氣急敗壞衝出院門追了上去……
花樹街。男人剛剛下班,出了地鐵往家走的路上,整個人都濕透了。他感覺手裡的傘好像隻剩下傘骨,一點雨都遮擋不住,濕漉漉的頭發一卷一卷貼在腦門上,衣服也跟浸了膠水似的黏在皮膚上。
這條街地勢全城最低,連其他街道都因為排水不及時積了一層水,這個路段就更彆提了,汽車都不敢開進來,唯恐陷在水裡出不去,再跟新聞裡說的那樣活活淹死在車裡就慘了。
男人儘量貼著牆走,饒是如此,膝蓋以下的褲腿也全都濕了。這該死的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是個頭,還有該死的老板,雨都下這麼大了,不僅不放假,竟然還加班。
正在罵天罵地罵領導,不經意間看到前麵走著一個瘦削的青年,隻穿著很單薄的白色針織衫和米色長褲,沒有打傘也沒有雨衣,狼狽得跟落湯雞似的。
偏偏青年還一副不著急的樣子在水裡走著,偏長的頭發柔軟地貼在後頸上,看起來十分可憐。濕透的針織衫緊緊包裹著他的身體,美好的身形顯露無疑。
雨水模糊了視線,男人根本沒有留意青年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前麵的。他跟在青年身後走了一段,由於對方速度很慢,他很快就走到了青年的身邊。
就在他要超過去的時候,青年忽然對他說:“先生,能讓我跟你共用一把傘嗎?”
男人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是在看清青年那張臉的時候,他猶豫了。青年長得清秀俊俏,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讓人心跳加速,脖子側麵有個紋身,但被頭發遮住了大半,看不出是什麼圖案。他渾身濕透的樣子雖然狼狽,卻更惹人同情。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男人隻好說:“其實有傘和沒傘都差不多,你看我這個樣子。”
青年有些失落,長長的袖子攥在手裡,單薄的肩膀微微發抖。男人受不了他這個樣子,走到他身邊把傘讓出一半:“我就快到家了,隻能送你這一段。”
青年重新抬起頭,掛著雨滴的睫毛輕輕撲朔:“謝謝。”
兩個陌生人共享一把傘,在雨中沉默地向前走去。男人有些彆扭,好在雨水的聲音特彆大,就算交談也不方便,於是兩人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靜。
不過更讓男人不舒服的是,青年身上有股味道,像是死魚一樣又腥又臭。他有點反胃,可又不好意思直說,隻好把臉稍稍往另一邊轉開。
眼看就要到家了,男人鬆了口氣,指了指前麵說:“過了那個路口我就到了,不過傘可以給你。”
青年淒然一笑:“謝謝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撐傘啊。”
男人莫名其妙地往他手臂上看了一眼:“你受傷了?”
青年沒有回答,而是駐足看著他。男人覺得有點奇怪,正想問他怎麼了,忽然看到青年的右臂從肩膀脫落,重重地落在地上的積水中,手臂表麵覆蓋著棕褐色的鱗片,鱗片的縫隙裡不斷地湧出血來。
男人瞬間被恐怖的寒意凍住,嘴巴大張著,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青年憂傷地說:“你看,我沒有辦法撐傘啊。”
男人喉嚨裡滾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然而下一秒,他又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那隻掉在地上的胳膊好像泡在開水裡一樣掙動起來,鱗片覆蓋的肉體仿佛細胞分裂一般膨脹爆裂,蠕動的肉塊在雨中翻滾融合,生長變大,形成一個醜陋的形狀,然後伸展出四肢和頭部,肌肉和皮膚,最後竟然變成了青年的模樣。
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站在他眼前,而斷臂青年竟然又長出了新的手臂。
無以複加的恐懼感幾乎要捏碎男人的心臟,他呼吸困難,喉結飛速滑動,兩條腿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無法動彈。
“先生,能讓我跟你共用一把傘嗎?”兩個毫無差異、毫無起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令人感到遍體生寒。
男人嚇得魂飛天外,把傘朝他們重重丟去,幾乎是四肢並用地轉身逃走。然而不知什麼東西從旁邊黑漆漆的巷子裡飛出來在他腰上卷了幾圈,毫不費力地將他拖進了黑暗之中。
兩個青年也走了進去,巷子裡傳來淒慘的尖叫聲,不過很快便偃旗息鼓地安靜下來。地上的雨水顏色更深了,可是不一會兒便被更多雨水衝散了。
青年靜靜地站在牆邊,伸出可怕的長舌頭舔了舔染血的嘴唇,這時忽然有人聲由遠及近地過來了。他沒有移動,依舊一動不動地貼牆站著……
“炸雞!”高晁一路追過來,死鳥再一次消失在視野裡。
雨水帶著一股腥氣,折磨著人的嗅覺。他經過身旁的巷子時不經意往裡看了一眼,依稀能分辨出堆在裡麵的箱子和垃圾的輪廓,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高晁抿了抿唇,快步從巷口離開,沒走幾步便發現有一把傘飄在積水裡,被雨水帶動著緩緩漂浮。
他走過去把傘撿了起來,不由得皺起眉。再抬頭的時候,對麵站著一個被雨淋得十分狼狽的青年。
“我能跟你共用一把傘嗎。”青年俊秀的麵龐極為蒼白,連嘴唇都沒有血色。
高晁把剛剛撿起的傘丟過去:“我有兩把傘,這把就送給你了。”
青年淒冷的身影在雨中晃了晃,低聲說:“可我沒有辦法撐傘。”
他的手臂晃了晃,發出肌肉撕裂骨骼斷折的聲音,高晁感到毛骨悚然,急忙伸出爾康手:“等一下,你……是不是小雨?”
青年有點恍惚,高晁索性放下手裡的傘,跟他一起淋雨,“我認識你的一個朋友,就在隔壁H街。他長得不大好看,身體是半透明的,你記得麼?”
青年沒有任何反應,喃喃地說:“可我沒有辦法撐傘。”
高晁繼續輕聲說:“他說以前每當下雨的時候你都會出現,所以他叫你小雨。你們會一起聊天,聽說你還認識一個在下水道裡的少年……”
青年沒有表情的臉突然有了些許變化,怔怔看著高晁出神。濕漉漉的臉上雖然滿是雨水,卻給人一種他在默默哭泣的感覺。
高晁心神稍定,不免有些同情青年:“幾天之前,我在下水道裡見到那個少年了,他是不是隻有半張臉?他好像在找什麼,我猜他是在找你。聽說你很久都不來了,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青年張了張嘴,從喉嚨深處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聽上去極為痛苦。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低頭看看胸口,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眼中竟然湧出血淚:“我……”
高晁循循善誘道:“在你離開花樹街的期間去了哪裡,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青年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高晁發現他頸側有個半遮半掩的“紋身”,圖案竟是有些似曾相識。
高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溫聲說:“這個‘紋身’,和你之前失蹤有關嗎?”
青年遲疑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突然雨中一聲槍響,他的胸口赫然出現一個冒著黑色煙霧的洞。
緊接著他整個人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地摔倒在積水中,成了一堆碎裂的肉塊。
在他倒下之後,高晁看到不遠處的牆上站著一個人,那人手裡端著一把眼熟的特殊武器,還笑著衝槍口吹了口氣。
“不用感謝我,”牆上的男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下水道裡帶走怪魚的風衣男,他不無得意兼挑釁地衝高晁挑眉說,“把那天跟你一起的男人的聯係方式告訴我就行了。”
浪貨,有本事去打妖妖靈啊!
高晁沒有心思搭理他,在青年碎裂之後,道路兩旁的牆壁上,睜開了一雙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而那些被雨水衝散的肢體碎塊,也開始翻滾膨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