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軟軟和程翌定親的時候,後者忍不住,回了一趟江邊小屋。宋湫十就在屋子裡,哪兒也沒去——她也沒地方可去了。
那日夕陽似血,晚霞紅眼,湫十站在樹蔭下,顯得很溫柔,很乾淨。
程翌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宋湫十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隻有抓著她,他才會覺得安心,因為他覺得全世界都可能離他而去,可宋湫十不會,她都願意為他做到那種份上了,她得有多愛他。
直到他發現,湫十並不在乎他定親的事。
或者說,她滿心滿眼,全是鋪天蓋地傳來的秦冬霖入魔的消息,她頭一次露出了那種難以言說的,慌張又無措的神情。
她找到他,說她要離開。
那是第一次,她從主城離開之後,再次提到秦冬霖,提到主城,提到流岐山。
程翌不準,也堅決忍受不了,他將院子周圍設下一層又一層的結界。她早年為他受了很重的傷,後又轉修它路,修為滯後他很長一截,他困著她,同時應付著天族派來的探查長老。
在一個風雨簌動的夜晚,程翌看著宋湫十纖細得像芊草藤蔓一樣的身段,從心底滋生起了一團躁怒的無名火。
他意識到,有些事情,脫離他的掌控了。
他沒忍住,將宋湫十抱上了榻。
宋湫十不願意,哪怕他扯碎自己胸膛前的衣襟,露出那塊瑩白的凸起的鎖骨,她尖叫著捂住眼睛,眼淚控製不住地流出來,艱難抵抗著她根本抵抗不了的誘惑之力,也依舊不願意。
程翌這才看清了,她哪裡是不夠愛他。
她根本一丁點也不喜歡他。
他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可從那之後,程翌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在外,在天宮,還是那個翩然如仙的溫潤公子,可回到那座小屋,他麵對那個人,那雙眼,口不擇言,動輒爭鋒相對,他瘋了似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她。
而最終,為了成為皇夫,哪怕隻是名上的皇夫,他也得跟外麵的一切女子斷個乾乾淨淨。
他做出抉擇的那一刻,其實也是煎熬的,可煎熬有什麼用,這個世道,人走得朝前看,往上走。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就算秦冬霖入了魔,再次相見的時刻,他也還是隻能成為拱手行禮的那一個。
他不甘心。
隻要他坐上那個位置,他早晚會將宋湫十接上天宮。
而在此之前,她得被長久地囚起來。
他舍棄了她,又不肯放手,讓她回原本屬於她的地方。
看到這裡,整座密室黑了下去,星冕抬起頭,眼裡細細密密布著猩紅的血色,他看著妖月嘲諷似的神色,黑色的眼珠無神轉動了幾下,身子像山一樣轟然倒下。
他一隻膝蓋重重落地,支撐不住身體重量一樣,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一聲聲問自己。
——這就是他求的來世?
——這就是他所期望的兩情相悅?
當真如黃粱一夢,笑話一場。
妖月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看著他破碎支離的身體,嘴角動了動:“彆再問憑什麼這樣的蠢話,就憑你自私卑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以為你骨子裡有多深情,會如何珍重她愛護她,可事實上,你費儘心力從君主身邊偷走她一世,也隻是讓她到你身邊受了一場苦,曆了一場劫。”
“你嘴上說對她好,其實所行之事,每一件都是為了你自己。”妖月話說得狠,“你告訴我,宋玲瓏哪一點對不起你?是當初不應該將你從死人堆裡救出來,還是不該教你修道,讓你能有今日的本事?”
當初,宋玲瓏會放權給他,也是因為他有一身的實力,又有那樣的童年經曆。她以為,人人從黑暗中起來,見了光明,就會如她一樣,想著儘可能地彎腰,鑿開地底下腐爛的臭泥,讓自己成為一顆熾熱的太陽,驅散那些見不得人的黑暗。
殊不知有人見了光,眼裡就隻有光,所言所行,所作所為,皆是為了能將那道光占為己有。
“這不是真的。”良久,星冕艱難出聲,他死死地盯著妖月,聲音嘶啞:“你為什麼沒跟著她,你沒跟在她身邊。”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妖月顯然也受到了那段記憶的刺激,有些繃不住地罵了一句臟話,她道:“妖月琴根本認不了主。”
上一世的記憶,她腦海中完全是空白的,婆娑都知道的事情,她一無所知。
她隻知道自己被撇開了,她那些或點頭之交的同僚,亦或者交情莫逆的舊友們,在大難來臨之前,都守在了故土上,唯她一人遠走,數萬萬年的時光,漂泊在外麵,在不同的地方,睡了一覺又一覺。
哪怕知道這是宋玲瓏為了她好,存了私心想保住她,她也仍舊十分不滿。
跟著那片生她養她的土地一起沉眠,跟著塵遊宮裡的那些人,玲瓏,皎皎,婆娑,淞遠,還有一驚一乍的蘆葦仙,她就算是閉上眼,也是笑著閉上的。她是願意的。
當初說好了不管什麼情況都要一起走,結果大難臨頭,宋玲瓏直接給她丟了出來,這叫怎麼回事。
妖月委屈得要命。
所以她打定主意,等宋玲瓏轉世成功了,再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一定表現得愛答不理,拿足聖物的架子,讓宋玲瓏圍著她團團轉,不哄個百八十年,輕易不鬆口。
她一定不能那麼快認主。
可當宋湫十功夫停滯不前的時候,她還是做足了姿態,享受了幾天被她伺候的日子,就準備認主了。
結果發現妖月琴根本認不了主。
妖月當即就傻眼了。
作為聖物之靈,聖物出了問題,她自身難道察覺不到嗎。
這根本不可能啊。
在反複確認妖月琴沒問題之後,妖月便隻能猜到這事跟宋玲瓏有關。
這樣一想,又覺得牙根癢癢——宋玲瓏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到底瞞了她多少事。
等入了密室,宋湫十的情況實在等不了了,妖月便隻好先讓她滴入了血,再加上從前她跟妖月琴就有磨合,宋湫十能在她允準的情況下撥動妖月琴,用以修習琴道。
這是不得以而為之,暫緩之策。
照妖月的猜測,得湫十從帝陵裡出來,妖月琴才能認主成功。
思及此,妖月算了算時間,隻問了星冕兩句話:“玉麵是不是你殺的?”
“你將她的狐尾和你那塊骨熔煉在了一起,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肚子疼得不行,本來想多寫點的,實在撐不住了,改天再給你們加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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