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歲月(雙更合一)(1 / 2)

回到反派黑化前 畫七 16565 字 10個月前

帝陵開啟的時候,湫十還在研究妖月琴上的一首古曲,琴音才響第一下,屋外的雨突然下得極大,像是半空中有人端著一盆水兜頭蓋臉地倒下來,落在小木屋窗邊寬大狹長的芭蕉葉上,發出劈裡啪啦清脆的響聲。

大地震顫起來。

湫十抱著琴往外看了一眼,正碰上秦冬霖進門,他往門框上靠了靠,模樣顯得散漫,俊朗的臉龐上是被突然驚醒的煩躁和不耐煩,看向湫十時,帶著一種罕見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晦澀難懂,意味難辨。

湫十似有所感,往外探了探頭:“外麵怎麼了?”

“帝陵開了。”秦冬霖嘖的一聲,惜字如金:“走吧。”

湫十怔了下,下意識問:“不是說要三五日嗎?怎麼這麼快?”

這才過了兩天。

她一邊說,一邊將妖月琴收起,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朝外走。

門外,皎皎和淞遠等人也都第一時間感應到了不對,他們從小木屋裡出來,聚集在湖邊的蘆葦蕩叢中,半人高的蘆葦隨著風勢晃動,驚起簌簌的聲響,像極了踩上秋天地麵上鋪開一層的落葉時綿密而細碎的摩挲感。

天穹呈現出壓抑的深灰色,陰雲層層疊疊將天光遮儘,一道道粗壯的閃電扯著聲勢浩大的動靜,從天邊炸開,又遊蛇一樣盤踞到天的儘頭。

張牙舞爪,聲勢儘顯。

雷電最密集的地方,隱隱約約呈現出一座宮殿,巍峨雄偉,神光燦燦。

一根長而懸的玉石小道從離地百米處懸空,遙遙直通天穹。

看著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通天道,秦冬霖眉梢微動,他想,中州時的人對這種考驗方式倒是情有獨鐘。

這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這裡,你們能否守住?”自從秦冬霖取回了劍道,脾氣比從前還要惡劣,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跟皎皎等人說話大多都言簡意賅,平鋪直敘,問話跟命令似的,帶著點不容人抗拒的意思。

就好比此時,這句輕飄飄慢悠悠的“能否守住”,聽著像是詢問,落在涑日等人的耳朵裡,其實跟“這都守不住的話,要你們也沒什麼用了”這話沒什麼差彆。

刺得人耳朵生疼。

“問題不大。”淞遠是三人中唯一能理解他這種心性變化的,他望著遠方壓過來的陰雲,朝著秦冬霖頷首,好脾氣地回:“劍塚底下有你們設置的禁製,趙招搖還在棺裡鎮著,即使地下的人有心使絆子,一時半會也騰不出手。”

“隻是有一點。”淞遠看著天穹上隨著炸響越來越清晰的宮殿,眉心微皺,長話短說:“中州塵封前,凡得了公子和姑娘赦令的人這會也都該醒了,帝陵啟動,他們必定會趕來劍塚。屆時,公子和姑娘的身份瞞不住。”

中州末,世界樹坍塌之前,魚龍混雜,得知此事的人惶惶不可終日,秦侑回和宋玲瓏算到有中州再現的一日,便提前在可靠的人手心寫了“赦”字,像皎皎,涑日,垣安,趙招搖等,都可以提前醒來。

除此之外,便是中正十二司和長老團的一些人,都是活了許多年的老怪物,經此一事,隻怕對秦侑回和宋玲瓏感激敬佩到了極點,帝陵一開啟,他們便會趕過來護駕,就那股嚷嚷勁,全天下都得知道。

過來第一件事,隻怕就是摩拳擦掌,慷慨激昂地建議強行搜除血蟲,並且立刻將當初不得以分裂開的地界收回。

秦冬霖想想那個場景,就忍不住皺眉。

不耐煩,不想聽。

他自己能察覺到,自從走了劍道,有了前世的記憶之後,對這些人,這些事,已經到了壓根不想給半個眼神的程度。

而受前世的影響,不受控製的,秦冬霖對宋湫十,幾乎可以用黏這個字眼來形容。

兩人跟從前一樣吵架拌嘴,互相拆台吵鬨也行,安安靜靜聊起前世的事也可以,但毋庸置疑的是,一定要宋湫十在他跟前,在他抬眼就能捕捉到身影的地方,他的心才能驀的落到實處。

一種心有歸處的安定感。

秦冬霖要麵子,這些東西,他說不出口。

宋湫十不纏著他,他就不動聲色地到她眼前晃悠。

他性子清冷,本就冷言少語,這段時間宋湫十不知道從哪突然生出了一種壓迫感,開始奮發圖強,妖月琴譜接連就進階,這閒暇時間少了,玩鬨的心思便自然而然的淡了。

一個根本不愛說話,一個精力全在修煉上,這樣各懷心思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其實哪來的那麼多話說。

大多數時候,湫十霸占了二樓的那張大床,布置個結界,在裡麵昏天黑地摸索曲子,秦冬霖也不打擾她,就坐在小閣樓外間,自斟自飲,閉目養神。有時候他想起什麼不好的事,眉心一皺,睜開眼,往裡麵一望,看到那個小小的人影,反應過來之後,就是從心底油然而生的躁怒。

宋湫十被人拐跑這件事,給秦冬霖留下的後勁太大了。

以至於這兩天,他每次不受控製去看她的時候,總在殺了星冕和不殺之間徘徊。

淞遠覺得這事有些棘手:“帝陵現世動靜極大,到了後麵幾天,整個中州都能看見。這次試煉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許多跟公子、姑娘都是熟人,隻怕到時結界一開,六界皆知。”

“讓那些人管住自己的嘴,敢露出蛛絲馬跡,從哪爬出來的就滾回哪裡去。”秦冬霖重重地碾了下刺痛的太陽穴,在驚雷炸開之前,開口道:“我隻有一條,誰也彆將事情扯到我身上。血蟲如何,中州如何,世界樹找到新任君主之後,自會有解決的方法。”

他這話一出,涑日和皎皎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就連原本被風吹得東歪西倒的蘆葦叢也不晃了。

倒是淞遠,看了他半晌後,極輕地歎了一口氣。

“阿兄你,你說什麼呢,哪來的新任君主?”皎皎揉了下眼,有些懷疑自己在雷聲裡聽岔了意思。

“皎皎。”淞遠道:“等公子和姑娘出了帝陵,再提這件事吧。”

皎皎像是意識到什麼,有些擔憂地往下抿了抿唇。

又一聲驚雷炸開,暴雨將天地間下成了急驟的白。

秦冬霖側首,朝著身邊的人伸出了手掌。

“走了。”他道。

他的手指瘦削修長,玉釉一樣的質感,透著一股常年不見天日的病態的白,湫十將幾根手指搭上去,跟著他一起騰空而上。

半空中,直通雷電中央那座宮殿的小道不算狹窄,正好夠兩人並肩同行,可落在浩渺天地間,便宛若絲線一樣顫顫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風吹斷,被雨淋跨。

說實話,湫十看著處在雷電窩裡的宮殿,有一種自己即將要渡雷劫的感覺。

她往秦冬霖身邊縮了下。

這樣誠實的反應讓秦冬霖側目,他笑了一下,問:“怕?”

湫十點了下頭,又搖頭,兩條細長的眉皺起來,小聲道:“也不是怕。隻是每次看天上打雷,總是想起小時候,我跟雲玄打賭比試,結果白雲山那位山主突然渡劫。”

差點沒被烤成肉乾。

從小到大,她是真的沒受過什麼苦楚,那件事,足夠她記上一輩子。

“怕什麼。”

他在的時候,什麼時候讓她受過傷。

秦冬霖牽著她,踏上了第一層台階。

相比於他取劍道時所遇到的狂風驟雨般的攻擊,這一次,他們走得順順當當,就算偶爾有靈力氣浪攻擊,也都是衝著他來的,半點沒落到湫十身上。

幾次之後,秦冬霖慢條斯理地拂開躥上他肩頭的閃電,腳步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垂著眼散漫地笑了下,想,這可真是他的作風。

專逮著自己劈。

湫十踏上第一層台階的時候,腦袋像是被一根尖銳的針紮了下,整個人懵了一瞬。

隨後,她的眼前迅速黑了下去。

黑暗散儘之後,宋湫十第一次看到了秦侑回。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不論是中州還是現世,都長了張令人心動的臉。

那年切磋會,宋玲瓏跑去司空門玩,純屬心血來潮。

恰好那段時間,她的父親管她很嚴,再三告誡,不準在外惹是生非,不然回來之後,禁足三年,不準出門。

宋玲瓏是個管不住腳,偏愛自由闖蕩的性格,這樣的威脅,實在是讓她收斂了不少。

她原本沒打算上場。

直到在場下看到了秦侑回的劍,一場比試,長老們布置的結界被劍氣撕裂了三回。

宋玲瓏見獵心喜,她毫不猶豫抱著琴上了。

上了比試台之後,看清了秦侑回的正臉,即使生於頂尖世家,看慣了各種容貌不凡的男子,她也還是歪著頭,很輕地笑了一下。

秦侑回站在她麵前,手裡提著柄長劍,即使才跟彆人交過手,也依舊是從容不迫,氣定神閒,劍修大多清冷,眼前之人更甚,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拒人千裡的疏離和冷淡。可偏偏,那雙狹長的桃花眼一垂,便是數不儘的少年風流,霽月光風。

而比那張臉更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有他手中那把劍。

宋玲瓏回星宿閣後,將那本記錄了跟自己交過手,實力尚可的名冊拿出來,將秦侑回三個字,一筆一劃添在了首頁。

然而,再怎麼高看他,宋玲瓏也沒有想到,不過萬載光陰,再見麵,他竟已到了如此高度。

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嫁給他。

妖族習氣開放,實力高強的男子後院可以養無數個美人,相應的,各族聖女公主養男寵麵首的事也屢見不鮮,尋常世家尚且如此,更遑論朝聖殿上坐著的那一位。

宋玲瓏嫁入塵遊宮的時候,心裡早已經有了準備。

她大度,壓根不過問秦侑回的事,性格也好,常常笑著,眼尾彎彎,月牙一樣的弧度。很少有人能抵擋住那雙眼,那張臉。

也正因為如此,她跟秦侑回相處得極好。

秦侑回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說不管她,就不管她,說放權就放權。有時候看到朝臣遞上來各種抨擊帝後行為不妥的折子,他會壓下來,抽空去宮殿裡問她,為何這樣做,可有什麼益處。

她說,他就安靜地聽,她不說,他便不問,但是會說一句,若是遇到了什麼難以推行的事,可以去差使婆娑,中正十二司同樣效命於帝後。

說來說去,大費周章轉這麼一圈,就是為了問她要不要幫忙。

秦侑回脾氣不算好,劍修麼,大多清冷,不愛說話,生活又單調,除了朝聖殿,就是密室,除此之外,沒有彆的消遣了。

宋玲瓏有時候看不過去,或是興致大發,會將他桌上的折子掃開,拉著他說帶他出去見見世麵。

這種情況,饒是對她嘴裡那些新奇的玩意毫無興趣,秦侑回也會不動聲色扣下一些重要的事宜,抽出時間陪她出去玩。

他知道,她是個愛玩愛鬨的姑娘。

等回來之後,她拍拍手鑽進密室修煉去了,而秦侑回還得摁著眉心,點著燈在書房裡處理事情。

歲月倥傯,時光荏苒。

若說之前,宋玲瓏還對這位少年成名的君王存了一點敬畏之心,那麼千年的相處之後,她已經能夠臉不紅氣不虛地指使他做事了。

有時候,妖月和皎皎溜到塵遊宮找她,說外麵新出了怎樣漂亮的衣裳,什麼地方新編排了怎樣有意思的戲曲,亦或者六界有怎樣的盛事。宋玲瓏會趁著秦侑回不在,不動聲色地去書房走一趟,將一些不太重要的折子塞到他未處理完的那一堆裡麵。

秦侑回捏著那明顯不一樣的折子,會問身邊伺候的從侍:“帝後來過了?”

“來的時候,將你們支開了?”

宋玲瓏要做的事觸犯了世家的利益,有些老東西會倚老賣老,仗著輩分足夠高,人人都要給幾分麵子,往上遞折子時,不是哭訴就是賣慘,甚至有的言語極為不滿,十分不客氣。

宋玲瓏懶得聽他們哼哼唧唧,無病呻吟,她一早到書房處理完了所有的事,離開時看對麵桌上的人蹙著眉,還在處理事情,也不刻意說什麼,隻將自己沒處理過的那幾本留在案桌上,輕手輕腳地出去乾自己的事去了。

而往往第二日,那些朝臣看到發回到自己手裡的折子,上麵的字跡遒勁,筆走龍蛇,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誰手。

赤、裸裸,明晃晃的撐腰。

兩三次之後,那群老頭唉聲歎氣,再寫折子時便非常注意用詞,生怕被君王記住名字,頭一個拿自己開刀。

有時候,這人心呐,就是這麼一點一點被磨化的。

關係,也是這麼一點點拉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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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兒八經第一次吵架,是在千年之後。

因為那隻妖月從高級獸鬥場提回來的小崽子。

宋玲瓏最聽不得這樣的事,這千年來,對這方麵幾乎是零容忍,接連查封了不少家獸鬥場,所以在聽到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她就派了人前往調查,結果被中正十二司攔下了。

她氣得要死,當即甩袖子表示這個帝後她不乾了,第二天就回了星宿閣。

秦侑回哄她回來的時候,宋玲瓏哼哼唧唧提了許多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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