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杏壽郎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視線下方。
這位炎柱好像天生就缺少尷尬這一根弦,無論什麼事情由他做來,便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他正大光明地仔細觀察著這一位,初次見麵就能夠無聲且默契的與他配合,擊退了上弦強敵的女孩,或者,如果她的年齡沒有被迫停止,現在應該叫她少女。
此前乾擾上弦之叁的對話不能全信,但透露的信息不少。
她應該是從雪夜死去,卻又因著不明原因從雪夜蘇醒。
不久前,眾目睽睽之下,從冰雪猶存的東北方踏著寒霜而來。
哪怕是現在,這個發鬢和眉梢還帶著北國特有的未消卻的冰霜的少女,被常青的枝葉和春日的嫩芽簇擁著,分明是已經死去,卻又無一不散發著蓬勃的生機。
若不是為了剛剛那個要求,她應該是會選擇刻意著不發一言,儘力減少信息的透露,然後消失在太陽升起吧。
現在她正低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掩了瞳色。隻能夠在光影的變換間,隱隱約約透出一抹桃粉。
如同開在冬日裡的花。
我非常不自在的,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腳尖。
頭、頭頂上的視線真的太有存在感了。
連遠處來自於炭治郎的如同水之呼吸拾之型一般的視線都快要比下去了。
怎麼回事?
你們炎柱,難道連看人的視線都是火一樣的滾燙嗎。
這是什麼限定版冰火兩重天。
救命啊……
我真的不會跑的,人的肩胛沒有皮膚包裹握起來難道不膈手嗎,煉獄先生?
在一種莫名強勢的氣氛籠罩下,我被迫、偷偷地放棄了轉身就跑的打算。
餘光已經眼尖的捕捉到屬於炎柱的鎹鴉早早的起飛了。
此時的我甚至能夠想象的到它的叫聲內容:“啊!捷報!捷報!炎柱煉獄杏壽郎,三名癸級隊員,與不知名非人非鬼少女,擊退上弦之叁!”
不知名非人非鬼少女,畫皮下的我,露出了痛苦麵容。
同樣都是打了一晚上的人,不會累的我都累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察覺到我的意圖的,可惡。
得快點恢複行動力,接著找個時間單獨把花子的話帶到,就溜吧。
雖然我很喜歡鬼殺隊的各位,但是以這幅身軀相見的話,我覺得我不可以,我還沒準備好。
看起來還算友好的炎柱像是牽著小雞仔兒一樣的把我帶到了三個鬼殺隊少年麵前,然後就坐在一邊緩緩閉目。
任由緊跟著他坐下的我與對麵三個狼狽的少年相對無言。
身側,炎柱的呼吸逐漸變得深緩。
我保持著坐著的姿勢,忍不住一瞥,再一瞥,看著他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緩緩的停止了出血。
哇。
呼吸法止血,是我沒見過的招式。
我壓住了躍躍欲試想要湊過去細看的上半身,卻沒忍住抬了抬眼,目光透露出了濃濃的渴望。
——想學。
下一秒,對麵傳來了兩個抽冷氣的聲音。
我猛地回過神來。
眼睛——罕見的粉色的,與灶門炭治郎的妹妹,鬼少女——灶門彌豆子一模一樣的眼睛暴露了。
不、不對啊,我原本是打算偷偷找炭治郎少年一個人的啊,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子了?
我有些疑惑的瞅了瞅不動如山的青年,又兀自打消了疑惑。
坦坦蕩蕩煉獄大哥,應該不可能。
我將這次歸功於自己的過失,將目光轉了回來。
對麵三個麵色不自然的少年,唯一一個沒有驚訝的抽氣的是坐在中間,傷勢最重的灶門炭治郎。
從我坐下起,他的姿態就定格了。
那明顯不是一個舒適的坐姿,更何況,他還受著重傷,兩雙早已經脫力的手還緊緊地揪住身側的羽織,青筋暴起。
是讓知情的我看來非常心酸的姿態。
這個少年,不久前還在夢之鬼構築的家人團圓的夢中,一次一次的自殺哭著與家人告彆。
即便幻境是假的,但是那份悲傷是無法避免的。
算了吧,我有些自暴自棄的想。何必還要挑時間呢,你看這個人會在意被彆人看到脆弱一麵的樣子嗎?
為家人而哭泣,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嗎?
既然都要見,不如就選現在吧。
我或許……應該相信他們的羈絆,屬於家人的羈絆。
抬起傷勢不那麼重的手,我默默打量了幾眼,沒忍住露出了嫌棄的神色。
其實敞亮著看,這個傷勢真的挺滲人的,也不知道昨晚上的我是怎麼硬撐下來的。
我艱難地找了找,選了一根相對皮膚覆蓋大一點的手指,甩了甩,將泛著熒熒綠光的指尖,輕輕地點上了另一隻手腕骨側麵的藤蔓。
這其實也是一個木遁。
前不久自己折騰擋臉的時候研究開發出來的,每一節藤蔓和每一支嫩芽都分離了我濃縮的查克拉和生命力,貼在體表,平時隻是作為遮掩容貌的圖騰,到了戰時就是以防萬一留下的後路。
“咿……”在金發少年壓低了的驚呼中,藤蔓緩緩的融化,化成了同樣熒熒的綠色圖紋,滲入到了下方的皮膚、骨骼中。
最先是軀乾,破損的軀乾開始填充,隨後是四肢,斷裂的腿骨,崩壞的肌腱,和白骨森森的手臂,逐漸被外層的蒼白皮膚覆蓋,變成正常“人”的模樣。
最後,是額頭和臉頰。
感受到最後的暖意褪去,我將一直低垂的頭抬了起來。
“……”
“……?”
“嘶——”
“……”
這是一張,和正從木箱子裡好奇探出頭來暗中觀察的鬼少女——灶門禰豆子七分相似的臉。
最先動的是我妻善逸,這個一直顯得膽小怕事的少年,此時敏銳的意識到了氣氛的變化,默默地捂住了滿頭問號的帶著野豬頭套少年的嘴……頭套上的豬嘴,強硬地將他拖到了一邊。
然而就這空茫茫的大平野也沒什麼地方好躲的,遠處側翻的列車上是驚弓失鳥的人群,他拖著掙紮扭動的野豬頭轉了一圈,最後選擇默默地,躲在了似乎在閉目養神的炎柱羽織的後方。
很好,現在我的麵前隻有一個人了。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沒有人了。
我閉眼,再睜開,抬起已經完好的手,如同貼上一麵透明的玻璃一般,貼在了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