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聽到這話,招兒當即止了腳步,笑著道:“爺,有啥事還不能讓我們知道的。狗兒既然留下了,我也留下聽聽唄。”
薛老爺子看了她一眼,一改平時的秉性,口氣有些不好:“你個婦道人家留在這裡作甚,男人說話,有你聽的份兒?!”
招兒也不惱,隻是有些委屈道:“那大伯母怎麼能留下,她不是婦道人家?再說了,狗兒不會說話,我不看著些我怕他說了什麼話惹怒了阿爺。”
其實她的潛意詞不過是想說怕人欺負了薛庭儴,在場之人誰聽不出來。
薛老爺子瞪著她,他現在真懷疑這一切都是這個丫頭片子弄出來。狗兒那孩子他知道,是個悶葫蘆,怎麼早不去墳前哭訴晚不去,偏偏趕著這個時候去。
想著以前這丫頭做出種種的忤逆事情,薛老爺子心中陣陣厭惡感。可他也清楚現在不是遷怒的時候,而是該把這件事給解決了。
“你既然想聽著,那就聽著。”口氣與以往沒差彆,可任誰都聽出了其聲音中的不滿。
招兒渾當聽不出來,在一旁站下。
見此,孫氏也忙拽著薛青槐不走了。
“既然招兒都留下了,咱們也留下聽聽吧。”她陪著笑。
薛老爺子頓時被氣得不輕:“既然想聽,就留下來聽。”
於是所有人都留下了,包括四歲的毛蛋,甚至灶房裡忙著的周氏,也借著擦桌子的幌子,留下沒走了。
偌大的堂屋,隻方桌上點了一盞油燈。燈芯跳躍,影影綽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薛老爺子。可他卻突然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他目光沉沉地在所有人的臉上環視了一下,最後落在薛庭儴的臉上。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說說前陣子老大說要送孩子去鎮上學館的事。”
招兒莫名有些緊張,忍不住看了一眼薛庭儴,又去看薛老爺子。
大房兩口子心中一喜,他們就知道會是這件事,也不枉他們忍氣吞聲多日。
薛青山麵上難掩喜色,他目光悲天憐憫地看了薛庭儴一眼,又去看了看其他人,最終還是落在薛庭儴的身上。
“狗兒啊,彆氣餒。你比你俊才哥還是要差了不少,跟著大伯再學兩年,到時候家裡也送你去鎮上念書。”
這種口氣在這種時候實在有些太刺人了,招兒嘴角掛著冷笑,就想說些什麼,哪知卻被薛庭儴拉了一把。
薛青山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暗諷,這丫頭片子再難纏又怎樣,也就隻能在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上給人為難,逢上大事還是什麼作用也不起。他皮笑肉不笑的,又對招兒道:“招兒啊,你也彆氣,大伯知道你是個心氣兒高的,可心氣兒高也不能當飯吃,你說是不是?”
屋裡沒人做聲。
就在這時,薛老爺子突然氣急敗壞道:“老大,你說什麼!”
薛青山不以為然:“爹,我這不是在勸狗兒彆灰心喪氣……”
薛老爺子的胡子都氣抖了,拿著煙鍋指著他:“用得著你勸,要去鎮上念書的不是俊才,是狗子!”
這話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屋裡先是寂靜了一瞬,很快趙氏略微有些尖的聲音就打破了安靜。
“老頭子,你說啥呢,什麼叫做要去鎮上念書的不是俊才?”
薛青山也道:“爹,你是不是糊塗說錯人了。”
“你爹沒老糊塗,也沒說錯話,去鎮上念書的是狗子,不是俊才!”
說完這句話,薛老爺子仿若失去了所有精神氣兒一般,就再也不說話了,一屋子人的眼神來回不停地在薛庭儴和薛俊才臉上看著,滿臉都是訝異。
薛青山的笑容崩裂,楊氏一臉驚疑。
薛俊才漲紅了俊秀的臉蛋,“阿爺……”
薛老爺子疲憊地揮揮手:“好了,都回屋去。”
話都說成這般模樣,大家也就隻能走了,倒是大房一家人還是留著沒走。
眾人剛走出正房,就聽裡麵吵了起來。
“老頭子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要去鎮上念書的是狗子,不是我俊才!”
是趙氏的聲音。
還有薛青山,其中夾雜著楊氏的委屈而尖銳的哭聲,及薛老爺子充滿疲憊的解釋聲。
一個屋簷下,哪裡藏得住什麼秘密,所以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
次日一大早,該起的都起了。
不過精神都不怎麼好,看得出是夜裡都沒怎麼睡。尤其是楊氏,眼睛有些紅腫,一看就是哭的。
薛青山眼裡也充滿了紅血絲,時不時看向招兒和薛庭儴的眼神陰測測的,卻又不知為何什麼也沒說。
氣氛十分壓抑,沒有人說話,明明所有人都在,也都有條不紊地在做著手裡的事,院子裡卻出奇的安靜。
吃罷早飯,薛老爺子就拿了鋤頭打算下地,薛青柏和薛青槐也沒敢耽誤,一個去把牛牽了出來,一個扛起鐵犁,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薛青山也沒再家裡待著,隨後也出了門,卻不知去哪兒了。
不同於薛家其他人,招兒可是十分高興。
打從昨晚上她從薛庭儴口中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就陷入不可抑製的興奮之中。彆說她幸災樂禍,在她心裡本該就是小男人去,她正為了手裡沒錢發愁著,這個消息對她而言無異於天降大喜。
知道去學館裡念書的學童都特彆講究,她特意把一塊兒壓箱底許久的藍布找了出來。這還是裘氏當年的嫁妝,裘氏給了招兒讓她做衣裳,可惜她一直舍不得,如今拿來給薛庭儴做書囊正好。
她把布裁了,就穿針引線開始縫著,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和薛庭儴說話。就在這時,門簾子突然被人掀了開。
是大房的二小子薛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