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菜很豐盛。
樣數雖然不多,但分量都是足足的。一盆小雞燉蘑菇, 一盆清炒葉菜, 一盆過油肉, 還有一盆乾燒豆腐和豆腐蛋花湯, 足夠這麼些人吃了。
主食則是二米飯, 高粱米攙著大米做的,上麵還燜了一些紅薯。掀開鍋蓋,米飯的香氣配著紅薯的甜香就撲鼻而來,讓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紅薯是去年窖裡藏的,打了霜就放進地窖, 能放大半年都不壞。吃起來也香甜,不管是燜也好,還是用來烤, 那流著的橘紅色糖漿看起來就喜人。
招兒撿了最大的一塊兒,擱在薛庭儴的碗裡。
他從小就愛吃這口,每年招兒就要往地窖裡藏不少紅薯, 做飯煮粥時給他放上幾塊兒。
“快吃, 趁熱乎著。他們喝酒,你又不喝,多吃些。”招兒道。
薛湖笑眯眯地打趣:“招兒姐, 庭儴叔不喝, 你總得代代,哪有一家人都不喝酒的,咋說也要出一個人。”
招兒順勢看去, 還真是如此。例如來了兩個人的三房兩口子,周氏不喝,三叔就要喝。孫氏也來了,帶著毛蛋和薛桃兒、栓子,在另外一張桌上,薛青槐則留在這桌上喝酒。高嬸也在那桌。
她一點都不含糊地笑著道:“那我們不喝酒的換個地方去,可不能打攪了你們的酒興。不過不是我說,你們明兒都還要乾活,今晚少喝點兒,免得到時候起不來。”
“瞧瞧,招兒姐像不像大地主,刻薄我們這些做長工的。”名叫薛強的強子,嘻嘻笑著插嘴。
聞言,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你可不能走,雖今兒是升子哥大喜,但也是庭儴叔大喜。你倆都走了,咱們可成不了席。”
薑武出來打圓場:“招兒是姑娘家,不喝就不喝吧,庭儴也不小了,不會喝酒可不成,咱村裡可沒有不會喝酒的男人。”
一提這男人兩字,排排坐的幾個少年俱都挺起胸脯,一副我們都是男人的模樣。
這倒是實話,餘慶村地處西北,天氣寒冷,所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能喝兩盅。不為其他,單就禦寒一事,大冬天悶上一口酒,熱氣兒就打心口裡冒開了,渾身都是勁兒。
這地方產高粱,高粱酒也是出了名的好的,農家人自己釀酒自己喝,哪家每年收了糧食不釀幾壇子酒的。而這些村裡的男娃,更是打小就被爹抱在膝蓋上,用蘸了酒筷子甜嘴,所以酒量都不錯。
就如同薑武所言,村裡不會喝酒的男娃子幾乎沒有,也就薛庭儴是個例外。不過他是因為從小體弱,才不會喝酒的。
“來來來,我給你斟一些,多少喝點兒,也能把酒量練起來。”薑武斟了一碗酒,擱在薛庭儴麵前。
男人們一提酒就興奮,幾個少年也在旁邊起哄:“薑武哥說的對,多少喝點兒。”
“現在不喝,明兒你娶招兒姐的時候,新郎不會喝酒可不成。”
“他可不會喝酒,你們彆鬨他。”招兒忙擋道,端起酒碗要拿開,哪知卻被薑武給擋住了。
薑武笑眯眯的:“這事招兒你可不能插嘴,這可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
“對,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招兒姐,你就彆管著了。”
高升在一旁隻想捂臉,這些添亂的人,不懂事還要瞎攙和。
薛庭儴看著薑武望過來的眼,將招兒拉坐下:“不過就是些酒,沒事。”
“瞧瞧庭子都這麼說了!”
招兒隻能坐了下來。
“那,庭子,哥敬你一個?”薑武端著自己的酒碗,往前一伸。
薛庭儴不避不讓,站起來,同樣端起酒碗:“薑武哥客氣了,應該是我敬你才是,招兒之前一個人做生意的時候,可多虧你的幫忙。於情於理,都該我敬你才是。”
一個男人,一個少年,再次以麵對麵的形式對峙。
不過比起上次,這次可要鋒芒畢露得多,連一旁的人都聽出了些意有所指,卻是一時想不透,隻感覺這兩人之間有機鋒。
薑武哈哈一笑:“那我先乾為敬。”說著,他就咕嚕咕嚕將一碗酒喝完了,並空碗對薛庭儴晃了晃。
這算是酒桌上的規矩吧,彆人敬酒,對方喝完,被敬的自然也要喝完,不然就是瞧不起對方,不給臉。而薑武把空碗對薛庭儴展示,更是加重了這層意思。
薛庭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二話沒說就把一碗酒給喝完了。
“狗兒!”招兒下意識道。
薛庭儴抹了一把嘴角旁的酒漬,擱下酒碗:“我沒事!”
“好酒量!”薑武豎起大拇指讚道,拎起酒壇子又給他斟了一碗。
“不能再喝了。”
招兒有些擔憂地看著小男人泛紅的臉,大抵這是他第一次喝酒,所以上臉很快,幾乎是前腳酒進肚,臉就通紅一片了。在火光下看起來,極為嚇人。
薑武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怎麼就不能再喝了?招兒,你可彆小瞧了庭子。”他又對薛庭儴說:“方才你敬我,這次算我敬你,吃口菜再喝,免得你受不住。”
話都說成這樣了,薛庭儴自然把酒給乾了,才坐下來。
“快吃兩口菜壓一壓。”招兒忙給他碗裡夾了幾筷子菜。
可惜這邊菜剛進口,那邊就有人敬酒來了。
不是薑武,是那幾個後生之一。
“庭子我敬你,第一次和讀書人喝酒,我先乾為敬。”咕嚕咕嚕一碗酒喝完。
已經有好事之人將薛庭儴碗裡斟滿了,他隻能端起又喝一碗。
有了這種開頭,自然也少不了其他人,鄉下的酒桌上就是這種規矩,要麼不喝,要麼方方麵麵都得俱全。雖是中間都有停歇,可薛庭儴還是下肚了不少酒。
到最後,他也不讓人再敬自己,而是主動和其他未喝之人敬酒。輪到薛青槐時,薛青槐有些擔憂地看了侄子一眼:“四叔這兒就算了,你先吃些飯。”
再是薛青柏,他也說略過自己。終於一圈兒都喝完了,薛庭儴方坐下吃飯。看他言行舉止,似乎並沒有醉的跡象,就是臉有些紅,眼睛也亮得驚人。
眾人又是一陣誇讚,說他酒量好,像他爹。當年薛青鬆在村裡的酒量,可是數一數二的好。
招兒僵硬地笑道:“好了好了,都不準再找他喝了。他這還是第一次喝酒,喝得太多可不行。”
一眾後生俱都是嘻嘻哈哈,這才將目標轉移了他人。期間薑武倒是又站起來想找薛庭儴喝酒,卻被高升給擋下了。
“薑武哥想喝,找我喝就是。意思下差不多就行了,再喝下去,招兒姐等會兒發起火來,我可是攔不住。”
高升笑眯眯的,看似在說笑,薑武卻聽清楚裡麵的彆有含義,這才順水推舟和高升喝了起來。
因為喝酒,所以這頓飯吃得很慢,等收場時天已經全黑了。
大家合夥兒將東西收拾收拾,幾個後生扛著借來的桌椅板凳,由一個人撐著火把照亮,一群人往村裡走去。
“庭子,沒事吧?”薑武走上來道:“要不要我攙你?”
“不用。”薛庭儴推開招兒要扶他的手,站得穩穩當當的。
招兒皺著眉,才抬頭看向薑武:“薑武哥,我攙他就是,你彆管。”
薑武訕笑一下,收回自己的手:“那你們路上慢些。”
直到等薑武轉過身,招兒才低聲問道:“你真沒事?哪兒不舒服跟姐說。”
“我真沒事,咱們先回去。”
“怎麼可能沒事……”
聽著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聲,薑武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恨不得這一場酒能把自己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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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還有三房四房兩家人一同回去,所以也沒用人送。
到了家,薛青槐道:“招兒,我看庭子喝了不少酒,早點歇下,有啥事叫一聲。”
“嗯,四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