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1 / 2)

今日, 餘慶村的村頭忙的是熱火朝天。

明明是農忙之時, 村民們沒有下地乾活兒, 反倒在村頭忙上了。有那附近村的村民好奇上前看一眼, 才發現這些村民竟是忙著挖坑,往裡麵埋東西。

埋的那東西看起來怪模怪樣,反正以村民們的見識,是不知道什麼東西,問了人家也不說, 隻說過幾日就知道了。

等再過兩日去看——

嘿, 村頭竟是豎起了一根高約五丈些許的旗杆。基座是旗杆夾石,上有兩個菱形孔, 旗杆是用很粗的杉木做成的, 旗杆下半部分也鑿有兩個孔,與旗杆夾石上的孔一致, 中間用木銷將旗杆與旗杆夾連接起來。

最令人奇特的是,那旗杆跟一般旗杆不一樣,其上有一個八角四方鬥。

許多人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隻有那些有見識的村民知曉,這是餘慶村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到了掛功名旗的那一日, 餘慶村這裡十分安靜, 既沒有放鞭請酒,也沒有呼朋喝友, 隻有薛姓一族的人都到場了,密密麻麻圍在村頭。

旗乾下擺著供桌, 上麵有一應祭祀之物。薛庭儴和薛族長站在最前麵,一旁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耄老,兩人上香祭過後,有人捧來一個裝了紅漆的碗,並一根狼毫筆。

“庭儴,你來!按理說這需得族中有聲望的長輩為你而書,可咱們薛家根基淺,你是咱們族裡最出息的人,字也是寫的最好,所以還是你來。希望自你而起,咱們薛家能越來越興旺,多出幾個有功名的讀書人,造福鄉裡後輩。”

薛庭儴並沒有拒絕,微微頷首,便拿起那根蘸足了紅漆的狼毫筆。

這筆杆有些粗,與他慣常用的不同,所以有些不順手。不過他的手還是很穩,就是稍有些謹慎,等毫筆上多餘的紅漆都落掉,才猛地抬手在旗杆夾石上寫著。

不多時,就見旗杆夾石上多出了兩行大字——

嘉成六年丙午科鄉試,中第一名解元薛庭儴。於嘉成六年秋立。

這些字龍飛鳳舞,頗有一股淩雲之氣衝破雲霄。不過在場的大多人都不識字,即使識字也是很粗淺,自然看不出這字裡的蘊意。隻知道很好看,看起來真有氣勢。

“掛旗嘍!”

隨著一聲呼喊,有號角聲響起。

因為薛庭儴身上有孝,不能擺酒慶賀,為了今日的大事,薛族長可是和族裡人商量很久,一定要弄出些氣勢來。像這些過場,就是族裡商量出來的。

隨著號角聲響起,附近幾個村的村民都隱約聽見,正想著發生了什麼事,就見不遠處有什麼東西徐徐升起了。

因為隔得太遠,也看不清楚,隻知道是餘慶村方向的,便有人好奇的找了過來。尤其是上水村和下水村的村民,離餘慶村近,人還沒走到地方,就看見餘慶村的村頭立著個怪家夥。

上麵掛了一麵紅邊黃地兒的大旗,旗上丹書了幾個大字——

嘉成六年丙午科鄉試,中第一名解元。

赫,村民不懂解元是啥,有人認識旗杆,還有的認識字,知道這是餘慶村出舉人。

一時間,這個消息以龍卷風的速度,傳遍了附近十裡八村。

許多村的村民都結伴來看這功名旗乾,如今經過彆人的解說,大家都知道這功名旗杆是乾什麼的了。秀才不能立,當是中了舉人,中了進士,家裡有了大官,才能立一個旗杆。

這是薛家的光耀,人老八輩走出去的談資。

以前薛家人可沒有這樣的待遇,如今走出去一說是薛舉人的那個‘薛’,旁人格外高看一眼。不光如此,出去走親戚吃酒,那都是頭等的待遇,坐上席。

自然多的是人想見見薛舉人到底長啥樣,可彆人都說了,本來縣裡是要給薛舉人擺酒慶賀的,薛氏的族裡也是這麼打算,可事逢不湊巧,薛舉人的祖父過世了。

讀書人特彆講究這些禮儀孝道什麼的,所以薛舉人如今閉門在家。

大家一聽說這樣,格外有一種肅然起敬之感,於是薛舉人是個大孝子大孝孫的名聲就這麼流傳了出去。甚至連徐縣令在縣裡,都有所耳聞。

如今餘慶村的功名旗,成了遠近聞名的一景。

時不時總有風聞名頭的村民過來看,還有附近村的人,因為離餘慶村近,也格外覺得榮光。家裡有什麼親朋好友來了,總要領著人家來觀賞觀賞,一是開開眼界,二來也是沾沾舉人老爺的仙氣。

當然,這些不過是浮在麵子上的,對於鄉下人來說,再沒有什麼比種田不交稅更來得實際。

一個舉人可免五百畝地的苛捐雜稅,薛氏一族所有族人加起來也不過隻有兩百多畝地。

這邊立功名旗乾的瑣事剛罷,薛族長就忙著操持這些事了。扭頭過了幾日,厚厚的一疊地契就交到了招兒的手裡。

招兒如今也懷了近七個月,肚子已經很大了,她本是坐在炕上給肚裡的娃做衣裳,突然被塞進懷裡的一疊地契給嚇住了。

“這是乾啥呢?”

她翻了翻手裡的地契,這些地契每張的數目都不多,大多都是幾畝的樣子,最多一張是薛族長家的,有近二十畝。

“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該不會出去搶的?”

薛庭儴本是想討她開心,沒想到被安了個搶的名頭,有些氣呼呼地道:“你家夫君就是淪落到要出去搶的地步,都是堂爺送來的。”

“乾啥?”招兒不免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瞠大眼道:“該不會是做了什麼事,需要你出麵周旋,才會出這麼高的價錢收買你?”

“你想到哪兒去了!”

他將關於‘投獻’之事中的一些東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招兒。

所謂投獻,就是有地的莊戶人家,為了避稅,捧著地契來請可以免稅的官紳貴族庇護。大昌的苛捐雜稅很重,農人一年到頭累死累活,所收來的小多半糧食都要拿去交稅。

這也是為何薛老爺子心心念念,想給薛家培養個有功名的人,最根本的目的。而投獻之中還有妄獻、自獻,這就是有權勢的人侵占平民老百姓家的土地了。因為這乃是族人的投獻,與那些根本意義不一樣,薛庭儴也就沒有過多的解釋。

“那你說的意思,這些地都是咱家的呢?”招兒依舊有些緩不過來勁兒。

薛庭儴點點頭,從官府那一方麵來看,確實如此。

“那可不行,你可不能因為自己中舉了,就欺負族人。地都給咱了,他們吃什麼喝什麼,你如今雖是考上了,可不能忘本。”

招兒就是招兒,跟一般婦道人家都不大一樣。換成彆的婦人,早就高興得不知怎麼好,唯獨她想的卻不是這樣。

她愛錢,貪錢,卻取之有道,不乾傷天害理的事情。自己就不該覺得這樣能討她歡心,這歡心沒討好,倒是挨一通埋怨。

無奈,他隻能將事情又說得細了一些,還把投獻中妄獻、自獻,解釋了給她聽,又解釋了自己族人投獻其中的區彆。

“那照你這麼說,那些仗勢欺人的權貴不是很壞,老百姓沒了地,日子可怎麼過。”招兒越說越激動,從炕上跪坐了起來:“我先跟你說好,你可千萬彆乾這種事,這種事傷陰德。”

“行了行了,你快坐好,說好就說話,怎麼起來了。”

將招兒安撫坐下後,薛庭儴才道:“我當然不會乾這種事。”

“那就行。”

之後招兒繼續縫衣裳,薛庭儴卻一改之前不讓她碰針線的態度,似乎忽略了這些,而是踏出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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