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兒白著臉躺在炕上, 精神還不錯, 正和招娣說話。
見此, 薛庭儴當即鬆了口氣。
瞅見他這時候進來了, 招兒有些局促:“你咋進來了?快出去,屋裡還沒收拾好。”
哪知手剛伸出來,就被人一把捏住了:“你沒事吧。”也實在是招兒之前叫得太慘,反正薛庭儴就沒見過招兒這樣過。
“沒事,能有什麼事啊, 屋裡這會兒氣味不好聞, 你先出去,等會再進來。孩子你看過沒?我還沒看著呢。”招兒說著, 感覺有些不對, 低頭看他手:“你手怎麼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薛庭儴鬆開手看了下,渾不在意地擱在衣裳上蹭了蹭:“沒事, 方才不小心打破個茶杯。”
“那你快去上藥,手以後要寫字的,可能不能傷著了。”
招兒連連推他,他隻能去上藥。等再回來時,屋裡已經收拾乾淨了, 招兒也睡著了。
“彆吵醒她, 讓她睡一覺養養精神。”高嬸小聲道。
薛庭儴點點頭,又看了招兒一眼, 注意力才被放在她一側的奶娃吸引住。
他走過去。
剛出生的奶娃紅彤彤的,皮子細嫩, 頭發很好,又黑又密的。眼睛緊緊閉著,小嘴兒時不時地動一下,好像似乎餓了。
他定睛看了一會兒,怎麼都沒從上麵找到弘兒的影子。早出生了這麼久,也許這個孩子根本不是弘兒,又或是即使是弘兒,也不再是夢裡的那個弘兒了。
那給這個孩子取個什麼名?
自打招兒有孕後,薛庭儴就在想名字,可一直沒有結果,此時他又糾結上了。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想出合他心意的,索性便放棄再去想了。
*
招兒睜開眼睛,就看見薛庭儴正給孩子換尿布。
他並不熟稔,手忙腳亂的。
招娣在一旁隻動嘴不動手地教他,見妹妹醒了,招娣問道:“醒了?肚子餓了沒?要不要吃些東西?”
招兒感受了下,她還真有些餓了,便點了點頭。
連吃了兩碗米粥,招兒才感覺舒服了一些。這時,周氏和孫氏也來了,把薛庭儴趕了出去。
薛庭儴正忙得一頭汗,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推出去了。
之後他才知道,這是要給招兒擦身,另外也是讓孩子把奶吸出來。
等薛庭儴再進去時,換了一身衣裳包著頭的招兒正抱著孩子吸奶。
孩子吸得很用力,閉著眼睛使勁兒,薛庭儴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看了一會兒,他有些不忍道:“他是不是吃不上嘴,累成這樣。”
正說著,孩子哇得一聲哭了,也是餓了。
高嬸幾個又湧了進來,幾個婦人往炕前一圍,薛庭儴隻能往後麵站了。接下來便是一陣忙,孩子被抱去給了招娣,高嬸她們則是端了盆水來,之後又把薛庭儴攆了出去。
等過了一會兒,幾人走出來。
“三嬸,咋樣了?”
周氏看了他一眼,臉有些紅也沒說話,隻是道讓他進去。
等他進去了,招兒的臉也是紅彤彤的,薛庭儴一頭霧水:“這是怎麼了?”
招兒扭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奶有了,但出不來,高嬸他們說孩子太小,沒勁兒……”
話說到最後,幾乎變成了蚊吟。
薛庭儴這才恍然大悟,道:“怎麼弄,你跟我說。”
還用說怎麼弄嗎?自然是當爹的代勞。
之前招兒也為難的問過,可周氏和孫氏她們都說是當爹的吸通了。像招娣當初生葳哥兒的時候,因為沒男人,就隻能孩子自己吸了,吸了兩天才下奶。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新手爹娘就陷入了一片忙亂之中。
周氏她們也就隻能白天幫把手,到了晚上不用說,招兒和薛庭儴自己就不好意思麻煩彆人,於是隻能自己來。
招兒如今坐著月子,得休息好。於是每逢到了夜裡,換尿布之類的雜活兒,就全得薛庭儴乾了,招兒就隻管著喂奶。
一個月的月子坐下來,薛庭儴瘦了不少,包括招兒,自打下奶後,高嬸她們就變著花樣給她補,她非但沒吃胖,反而瘦回了之前。
也是因為年輕,人恢複得快。
養兒才知父母恩。當著甩手掌櫃可沒這種覺悟,隻有自己切身體會後,才能有這麼深切的感受。
當然也不是沒好處的,至少兩人一起經曆了孩子一天天大變樣。
從隻知道睜眼吃閉眼睡,到知道拿眼睛瞅著人看了,雖聽高嬸她們說這個時候的奶娃是看不清楚的,卻總是樂此不疲地對著有聲音的地方看。
這個時候的奶娃用老話講,都是見風長。眨眼睛,就從紅彤彤變成了又白又胖,五官也清楚了起來,像薛庭儴。
眉眼都像。
可薛庭儴還是沒給孩子取出來名兒,招兒本來說先取個乳名叫著,可薛庭儴徑自不乾,他可是吃了乳名很多的苦頭。最後招兒沒耐性了,索性說她自己來取,薛庭儴也沒阻止。
招兒給孩子取名為薛耀弘。
跟那夢裡的名字一樣,在夢裡也是招兒自己給孩子取的名。薛庭儴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卻咯噔一聲,更是打定主意了以後弘兒要看緊些。
且不提這些,就在招兒坐月子的時候,村裡發生了件事。
趙家人找上門來了。
打從得知薛庭儴中了舉後,趙家就陷入無儘的後悔之中。
秀才也就罷,雖然稀罕,到底也不算是可望不可及。可舉人就不一樣了,整個湖陽鄉都沒幾個。
考中了舉人就能做官,雖不如進士來得風光,可填補個縣丞什麼的,還是沒問題的。
從秀才到舉人,是質的飛躍。
有這麼句俗話,金舉人銀進士,說得便是考中舉人的難度要比考中進士難得多。舉人是合一省之數,幾千人中選幾十人,而進士則是幾百人中選幾十人。
所以趙家人真沒想到過薛庭儴會中舉,讓他們來想了不起就是個秀才,卻未曾想到彆人真的中舉了,還是解元。
外麵關於餘慶村薛舉人的名頭有多大,趙家人就有多後悔。
若是再晚一些,這個妻說不定就不用休了。
因為薛家和趙家幾近撕破臉皮,當初報喪的時候,就沒去趙家那邊。也是因為薛老爺子的死,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趙家,薛家人厭惡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去報喪。
等趙家人知道薛老爺子死的時候,已經是薛庭儴名頭在外的時候了。他們打聽了一下,知道薛翠娥丟了,薛老爺子死了,更是不敢上門。
之所以會現在想著上門,還是因為趙金瑞出了事。
趙金瑞在外頭不小心打傷了一個人,對方傷勢有些嚴重,隨時都有可能性命不保。若是人真的死了,就不是賠錢的事了,而是要賠命。
所以趙家人慌了神,他們也不認識什麼權貴人家,唯一想到的就是薛家這邊,便厚著臉找上門來。
人還沒進門,就被薛青柏給攆了出去。
連薛青柏這樣厚道的性子,都能做出這種掃人臉麵的事,足以見得薛家人如今有多麼厭惡趙家人。
趙家人铩羽而歸,也是洪氏來了氣性,覺得難道就非他薛家人不可了,大不了就是多花些錢,總比被人將臉踩在地上。
可沒多久他們再度卷土重來,這次是那個被打的人死了,對方家裡報了官,官府的人把趙金瑞抓走了,由不得他們再任性。
這下洪氏可顧不上麵子了,硬是拉著趙大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