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率先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卷子,朱墨兩卷俱在,首頁上也確實是他的姓名籍貫等信息,可翻開看去,卻讓他愣住了。
這朱卷上竟是他的筆跡!
他以極快地速度掃過墨卷,又去看朱卷。
卷麵上沒有任何異常,而朱卷上的內容與墨卷一致。他伸手將朱卷拿起,又翻到背後,上麵兩個點三個叉,與上次他所見到的相同。
到了此時,薛庭儴幾乎不用看吳文軒的考卷,就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
竟有人把兩分卷子偽造了一遍。
那被裁割給吳文軒的卷子,本應該是他的筆跡,如今卻換了一種筆跡,不用想肯定是吳文軒的筆跡。而本該是吳文軒如今卻被換給他的考卷,明明內容不是他所寫,筆跡卻是他的。
好手段!怪不得吳閣老鎮定如斯,原來竟是做好了幾手準備!
不愧是叱吒朝堂多年,連當今都不敢輕易動之的吳閣老!
“不可能!怎麼可能!”薛庭儴一副失魂落魄的不敢置信模樣。
楊崇華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嘉成帝麵色並不好,倒是徐首輔一貫如老僧入定般地安坐,全程都是半耷拉著眼皮,也不知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怎麼。
吳閣老主動招手,讓人把考卷拿過來給他看。
嘉成帝點了點頭,那幾個捧著考卷的太監便走了過去。吳閣老又叫馮成寶、費遷等人前來看,幾個人都圍了過去。
馮成寶道:“從這兩份試卷還有這筆跡,看不出什麼端倪,不知薛舉人做何解釋?”
費遷也皮笑肉不笑道:“薛舉人莫是耍弄我等?”
這帽子就扣得有些大了,薛庭儴不過是個小小的舉人,在場這些大員隨便一個,伸根手指頭就能將他按死了,他敢耍弄誰?
可事實就是,從卷麵上根本分辨不出任何端倪,哪怕是讓薛庭儴來驗字跡,也不能證明什麼。
“薛庭儴,不知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眾目睽睽之下,薛庭儴的臉宛如開了染坊也似,五顏六色精彩得厲害。
不知過了幾瞬,薛庭儴撲通一聲跪下來道:“陛下,學生所言句句屬實,如果學生故意撒謊,那學生手中的朱卷又作何解釋。至於現在為何是如此情況,學生也不知曉,還望陛下明鑒。”
“這朱卷上乃是你的手記,若想作偽似乎並不困難。”
吳閣老終於發聲了,卻是一刀致命要人死。如若這個罪名落下來,以薛庭儴的身份,先敲登聞鼓犯了大忌諱,又聚眾鬨事,還企圖欺君來嘩眾取寵,怎麼都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陛下可考校學生,學生自己做出的文章,可倒背如流。”薛庭儴麵如死灰,還在做最後地掙紮。
“薛舉人這麼說就有些貽笑大方了,誰不知會試後,闈墨是會張貼出來。你能背出文章,又能證明什麼?”
是啊,什麼也證明不了,完全可以說出看過闈墨後,才刻意背下的。
所有的目光都盯著薛庭儴,見他麵上閃過種種顏色,有絕望、驚駭、灰心喪氣等等,最終一切歸於沉寂,從始至終並未表現出有想求助於何人的情況。
嘉成帝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正想說什麼,突然薛庭儴又再度出聲了。
“學生還有證據。”
“什麼證據?”
“學生本不想說,畢竟事關學生友人的前程,可如今——”他頓了一下,艱難說道:“有人故意設局陷害赴考士子,讓其受其脅迫,並故意落第,以此來達到取得巨大利益的目的。”
“薛舉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陛下,學生句句屬實,如有虛假,天打五雷轟。且這件事在私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隻是學生不敢說也沒處說。而學生之所以敢如此確定,是因遭受此難的人是學生的一位友人……
薛庭儴抹去了自己故意跟蹤,變成了無意之間撞見落魄至極的王秀,從王秀口中獲知其中的具體情況。又因王秀如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便收留了對方的事情。
“……王秀本無意暴露此事,畢竟此事與他為人不夠端正也有莫大原因,再加上心知對方勢力太大,唯恐丟了性命,隻能吞下自己釀就的苦水。學生在此懇求陛下,莫要降罪王秀,他也是不諳世事,遭人陷害才會如此。”
語畢,薛庭儴趴伏在地,不再動彈了。
“好,很好!”
至此,本來一直顯得有幾分莫不在意的嘉成帝,終於正視起來。
也許他本身並不像表麵這樣,隻是為了釣出某些魚兒,才刻意如此。隻是很顯然此時說出來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本以為隻是某一人有意徇私,沒想到竟是還有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私下傳得沸沸揚揚,卻無人敢說。為何?!自然是因為對方顯露出得勢力太大,人人不敢言之。而這私下賭闈姓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不然何以連普通的老百姓都攙和其中。
也許薛庭儴說得並沒有如此詳細,可僅憑他道出的隻字片語,就足夠讓嘉成帝聯想到許多。
“此事簡直駭人聽聞,陛下一定要徹查啊!”保持沉默了許多的徐首輔,終於說話了。
“竟拿朝廷科舉徇私舞弊,還用來取利!陛下,老臣作為禮部尚書,有失察之責,還望陛下降罪。”譚閣老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徐首輔對嘉成帝歎道:“還望陛下明鑒,誰不知譚尚書為朝廷兢兢業業,鞠躬儘瘁,這些年因精力有限,禮部的事早已是多時不管了。”這倒是事實,所有人都知道。
“這事一定不能姑息。”馬奇站出來道。
“必須得徹查。”
一直沒說話的幾位閣老紛紛站了出來,包括刑部尚書尹年,大理寺卿王崇耀,還有通政使蔣承。
除了吳閣老與沈學。
沈學愣了一下,也忙站了出來,吳閣老麵色難堪的緊隨一步而上。
隨著一聲令下,嘉成帝的親衛紛紛出動,一路去帶回了王秀,另外幾路則是分彆奔赴位於藥王廟的暗賭窩子,並會試主副考官及那些同考官們的宅邸。
一時間,京城裡風起雲湧,事態不明,竟是讓朝中大小官員人人自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光憑一份被換了的考卷,咬不死吳閣老。他有很多辦法甩鍋。
好吧,其實這樣也很難咬死他,但至少能讓他肉疼。而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大臣們都要出來攪合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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