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吃相難看!
聽聞對方不光強買強賣,還要翻兩倍賣給他們,所有人都氣得不輕。
“你們可知道我們是誰?”排在最前麵的一輛車裡,有人如此斥道。
“您沒露臉,我們自然不知道您是誰。不過我們家老爺說了,各位做的都是大買賣,東西都是翻幾倍賣給那些人傻錢多的夷人,他就翻了兩倍而已,真不算多。”
聽著這話,所有人都差點沒吐血。
夷人人傻錢多,那如果他們買下這些東西,不也是人傻錢多?!
“你們這是逼著我們闖了?”
沒人願意吞下這樣的屈辱,仗著跟車押貨的人多,車裡的人如是威脅道。
而隨著此人之言,負責趕車的兩名漢子跳了下來,也不過呼哨一聲,便有人從後麵湧來。俱都是穿著黑衣,雖是手裡沒拿家夥,可光這麼多宛如蝗蟲也似的人,就看著挺滲人的。
一時間,氣氛極為緊張,頗有些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而很顯然這些衙門的人不會贏,他們就十多個人,哪裡能敵過這麼些人。
那負責說話的門吏不為所動,還是慢悠悠的,讓人想揍他一頓地說:“可彆!我家老爺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除非你們能插著翅膀繞過這定海縣。”
他身邊的同伴虎視眈眈地看著那些藏在黑暗裡,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頭的黑人們。
“熊什麼熊!膽子都不小,以為蒙著臉,老爺們就認不出你們誰是誰了?不是我說,在這定海縣裡,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臥著。跟大老爺頂牛,一家老小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隨著幾個門吏囂張至極的呼喝聲,本來已經圍過來的人們,不禁往後退了一退。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沒退,那門吏不懼不怕手指連連往前戳,差點沒戳到一個人的鼻子上:“李大/麻子,以為蒙著臉,爺就不認識你這一臉麻子了?”
被戳的那人當即慫了,連連擺手,乾笑道:“官爺,可不敢可不敢,就是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混口飯吃沒人管你,可彆不知道誰是大小王!”
“當然,當然。”那李大/麻子點頭哈腰道,退進人群中。
經此一遭,再也無人上前,那些本來還想闖門的商行之人當即尷尬了。
他們這些貨物天南地北而來,自然不可能帶著人來運送,都是找當地人做苦力。如今這些做苦力的人都退了,就剩他們這些許人,還真是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得給臥著。
“好,你們很好!”
就在這時,定海後所那邊的人收到消息,耿大千戶親自趕來。
也不知他是怎麼和那些負責押運的總把頭說,總而言之薛庭儴這批貨被人吃下了。是被幾大商行分著吃下的,銀子都是現結,和夷人做買賣,可從來沒有賒欠之說,所以說都有錢,還是現銀。
薛庭儴的十多車貨換了近二萬兩白銀,這隻是翻了兩倍的價錢,不怪乎這些人擠破了腦後都要坐這等見不得光的買賣,實在是暴利。
三月的這趟終於結束了,而隨著各大商行紛紛回歸,定海縣那個吃相難看的知縣的名頭,也在私下裡傳得廣為人所知。
官確實挺小,擱在平時兩根指頭就捏死了,可架不住地處關鍵,為人所忌憚。且此人極為不要臉皮,頗有一種滾刀肉的氣勢。
人不要臉是最可怕的,因為當他不要臉的時候,已經接近無敵了。
薛庭儴直屬上官寧波府知府孫剛,特意召他說過話,可惜薛庭儴完全不接茬,裝傻賣憨功力過人,差點沒把孫剛氣死。
關鍵孫剛也不能明言,他是朝廷命官,如果明言那算什麼了?以後可能都是把柄。
無奈隻能將之揮退,心裡想著待任期滿就將之調離,看你還能囂張什麼。
*
招兒還沒進書房,就聽見薛庭儴哼小曲聲音。
這廝也不知是不是戲演久了,如今完全換了一副樣子。哪裡還像之前那個斯文矜持的狀元郎,反倒像是在底層磨礪多了的油滑小吏。
進了書房,果然見他拿著一疊銀票數著,時不時摸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陰人的招。
招兒鬆了一口氣,薛庭儴抬頭看她道:“來了?”
“你去府衙沒什麼事吧?”
薛庭儴渾不在意道:“能有什麼事?現如今我就是那火上烤的栗子,吃了燙嘴,不吃難受。隻要不是太過分,越過他們底線,不會拿我如何。”
說著,他調侃地看了招兒一眼,道:“再說了,老爺我上頭有人,他們不敢拚得魚死網破。”
見他這模樣,招兒有些忍俊不住:“你上麵有沒有人我還不知道,彆牛皮吹大了,小心吹破。”
“老爺我上頭當然有人。”
招兒見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還有些疑惑,就聽他又道:“老爺上頭是夫人,你不是在我上頭。”
他說著還對招兒擠擠眼,招兒當即明白過來,紅著臉呸道:“瞎胡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還不懂?”
兩人一陣膩歪後,招兒微微喘著氣,整理衣襟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將這個貪婪無厭的縣官做下去!”
*
這日,縣衙裡突然下了布告,通知各裡甲登記造冊所在裡甲的所有壯勞力。
像這種關於核查當地人口的事,隔幾年就要來這麼一次,所有人都沒當成回事。隻當縣太爺無聊了,沒事找事乾。
經過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各鄉各裡的黃冊就交上來了。
過了數日,縣衙裡又下了布告,限令所有登記在冊的壯勞力,必須加入一個叫做定海工會的組織,逾期若是不加入,後果自負。
消息放了出來,一時間議論紛紛,都不知道縣衙那邊到底想乾什麼。
可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地方官那就是頭頂上的天,也容不得平頭老百姓抗議什麼。
再加上從表麵上來看,就是加入那勞什子工會,既沒強納糧,也沒搶人房子地什麼的。基於底層老百姓都是隱忍的,不逼到一定程度,沒人敢反抗。雖是有人少不了胡亂猜測,但也都去縣衙裡登記了名兒。
當然也有人猜測是不是縣衙要修什麼地方,要抽勞役乾活。
自古以來,丁役都是常事。隻要還是民,隔幾年被抽上一次丁役很正常,隻要不是那種九死一生的兵役,是沒人在乎的,頂多就是辛苦些日子,就能回家。
事實上,縣衙還真是抽勞役乾活。
不過卻不是無償白給官府乾活,而是有工錢的,雖然工錢並不多,但對於已經做好準備,打算白乾的老百姓來說,也是一樣驚喜了。
這些彙集了全縣壯勞力三分之一數量的老百姓,被人帶著在縣城西北處蓋了許多倉房。
一排排,一行行,白牆黑瓦,一看就不是用來住人的,人也住不了這麼大的房子。且工藝十分粗糙,隻求結實,不求舒適。
還帶著他們去修了路,將兩處城門之間的那條大街重新拓寬,並平整了一下。期間動了不少民宅,幸虧縣衙那邊出手大方,也沒發生老百姓不願遷居之事。
塵土飛揚搗騰了一個月,終於完工,而就在這個時候,陸陸續續又有商行運著貨來到了定海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