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兒不知到底是自己的恐嚇起了作用, 還是這群人想拿她換銀子,之後她不光被換了間艙房, 還有人給她看傷。
但也僅此而已, 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從那處黑暗的艙房裡挪出來後, 天又黑了兩次,船還在往前行著。
明顯可以感覺到一路行來氣溫的變化,江浙一帶入了秋就會漸漸冷下來,可這裡反倒給人一種入了暑天之感。
這兩日招兒沒見到什麼外人,每天都是一個麵相凶惡的黑衣男人給她送飯。她曾觀察過四周,這間房有窗卻被釘死了, 門外有兩人不眠不休地看著她。
她逃不了。
其實她也沒處可逃,大海茫茫, 離開這處船,她就隻有死的下場。
她隻能按捺下來靜靜等待, 等著這些人昭告自己的目的。
其實也不是沒人來,有個男人來看過她兩次。一次隻是看她,什麼也沒說,第二次就是這次了。
“馬上就到地方了, 這東西給你,是時識趣地把眼睛蒙上。”莫伽將一塊兒黑布扔過來,招兒沒去接, 任那黑布落在地上。
“你是誰?你們為何襲擊我們,還抓了我?”
這個問題招兒已經問過許多遍, 可沒有人回答她,這個人沒有回答過,門外的那兩人更是不用說。
都是聾子,是啞巴!
不同於之前,這次對方看了她一眼,接了話茬。
“你很好奇?”
“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海盜。”
“我知道你們是海盜,你們到底要什麼,要什麼就說吧,能給我就給你們。”招兒隻要一想到薛庭儴得知她不見了的事情,就有一種莫名的焦躁感,也因此顯得特彆心浮氣躁。
莫伽淡淡一笑:“我們什麼也不要。”
招兒明擺著不信,對他怒目而視。莫伽的目光卻漸漸驚奇起來,泛著一種詭異的波光,讓招兒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她這才發現這人的眼睛是深藍色,他不是大昌人。
“既然不說那就算了,你可以出去了,把門關上。”
那晚,招兒還是受了傷,最重的就是頭頸處。也不知她是怎麼僥幸沒死的,挨了那麼重一下,就是頭腫了個大包,脖子有些扭傷了。還有就是和那兩個男人搏鬥時,身上有些擦傷和撞傷。
到現在招兒都不敢回想那天晚上,也可能是頭一直很暈很疼,讓她當時腦子有些不太清楚。
招兒知道自己殺了人,卻有一種隔膜感,感覺鈍鈍的,也因此她並沒有什麼感覺。即使有,也被她壓了下去,因為那兩個人是畜生。
“如果我說,我們是你的丈夫派來殺你的,要的就是你的命,你信不信?”莫伽說,眼睛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你丈夫年紀輕輕,身居要位,看似風光至極,卻岌岌可危,四麵楚歌。他既無背景,又無靠山,若高官之女看中他,許了他高官厚祿,你這個原配就是礙眼之物了。畢竟,若是我沒有記錯,你丈夫當初是被貶斥出京,如今之所以能坐上這個位置,完全靠著僥幸。”
招兒看了過來,瞳孔緊縮:“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是海盜。”
“你是海盜,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
莫伽笑了起來:“這就要問你了,你說我為何會知道這麼多?我不光知道這些,還知道那高官之女對你丈夫一直芳心暗許,我還知道她姓吳!”
招兒如遭雷擊,當場愣住了。
姓吳,吳宛瓊?
她有些懵了,看著莫伽的臉,明明這是一張對任何女人來說,都無法抵擋的臉龐,偏偏她心裡充滿了嫌惡。
不光嫌惡,還有一種暴躁之感,恨不得砸爛他。
對方為何會知道這一切?
自然不做他想,就是他所說的這個原因,隻有熟知內情的人,才知道這麼些事情。
難道狗子真想要她的命?
不不不,怎麼可能!
招兒腦海裡不禁開始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從兩人成親,到有了弘兒,到他成了秀才舉人進士,到那次他擊了登聞鼓,到舉家離開京城……
兩人經曆了那麼多,臨走前他明明生著小氣還故作大方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她還花了不少時間哄他,將他哄得眉開眼笑,才上了馬車。
不過就是半月不到,怎麼可能就想要她的命。
招兒抿著嘴,看著對方:“我不知道你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又從什麼地方知道這些事,但你若是想挑撥離間,那你的主意打錯了。”
莫伽沒料到招兒會這麼說,有些微愣。
在他的想法裡,這對夫妻各自為政,聚多離少,就算感情不差,但也有限。且此女出身寒微,又是個經商的,而薛庭儴卻明擺著前途無量,她難道不該自慚形穢?
旋即,他唾棄了自己這種想法,眼睛落在一臉蒼白,頭上綁著白布,穿一身破破爛爛衣裳,看起來極為狼狽的招兒身上。
此女走南闖北慣了,之前殺了兩個人,卻視如平常,又怎麼可能是一般的婦人,自然不會自慚形穢。
明明看起來也不是貌美如花,可為何看見她臉上那種篤信的表情,就覺得礙眼極了。
莫伽淡淡一笑,眼睛又在她身上打了個轉:“既然不信,那就算了。”
說完,他便轉身出了這處艙房。
此人說話奇怪,模樣奇怪,態度也奇怪,總而言之在招兒眼裡就是怪。他到底想做什麼?她想了半天都沒想通。
沒想通索性就不想了,她將地上的黑布撿了起來。
要到地方了嗎?
會是一個什麼地方等著她?
*
瓊州島又稱海南島,也是海之南方,大昌之南的意思,是整個大昌最靠近南海的地方。
因為獨處南海,遠離大昌本土,顯得有些離群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