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寡婦的話讓外麵兩個女人都尷尬了。
吳宛瓊僵著臉, 桂花卻是臉刷得一下就紅了,手足無措解釋道:“嫂、嫂子, 你彆誤會, 我、我……”
‘我’到最後,那句話還是還說出口, 桂花捂著臉跑了。
吳宛瓊看了正房一眼,又去看跑掉的桂花,慢慢走回房。
她在房裡坐了一會兒,等手腳都捂暖了,才去了廚房。
廚房裡,桂花正在做飯。
灶膛裡的火苗, 將昏暗的廚房照出一大片橘紅色的光。桂花頭上包著頭巾,鼻尖上隱隱有汗珠。
廚房裡很暖, 一陣熱氣迎麵撲來。
桂花看到吳宛瓊,嚇得就是一抖, 瘦弱的肩膀垮了一些,頭也深深地埋下了。
吳宛瓊也沒說話,去了灶前燒火。
桂花偷偷看了她一眼,小聲說:“嫂子, 我其實沒想……我男人你也見過的,從胎裡就帶著病,沒熬兩年就死了。我家裡嫂子不待見我, 姨媽可憐我沒有依靠,才說接我來京裡侍候她。我沒想、我沒想的……”
吳宛瓊輕輕地嗯了一聲, 說不清什麼意味。
“嫂子你放心,過兩天我就走了,我……”
桂花哭了起來,是那種無聲的哭,肩膀一顫一顫的。
吳宛瓊這麼哭過,知道什麼樣的情形才能哭成這樣,她心裡莫名的浮起一股悲涼感。
“其實你就算想,也沒關係。”她輕聲道。
桂花詫異地抬頭看她,清秀的臉上還懸著淚珠:“嫂子你……”
“他總歸需要一個孩子。而我,嫁過兩次,都沒有孩子。”
說到這裡時,吳宛瓊不禁又想起記憶中的那個奶娃子,軟嫩嫩地拉著她喊宛姨。
可同時她又想起那個孩子長大的模樣,睜著一雙清亮烏黑的眼睛看著她,聲音清清冷冷:“我記憶中的宛姨不是這樣的,你以後不要再來了,我也不會叫你宛姨。我知道你想乾什麼,你讓我覺得很惡心。”
吳宛瓊緊閉了一下眼睛,才發現眼眶裡沒有淚水。
她站了起來,又回到那個小房間。
她感覺很累,就睡下了,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也是這麼滿身疲倦,身上似乎壓著一座大山,而她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窗前看那棵芭蕉。
看它葉黃了,看它葉綠了,看外麵的雪,看外麵的雨,看外麵的風。
好像一直都是她一個人,沒有彆人。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自己不要再碰見你!”
……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看看窗外,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她感覺有些餓,便爬了起來,穿上衣裳,出了房門。她剛走出去,突然從正房裡躥出個人,瞪著她:“你做什麼!”
“我餓了,找些東西吃。”
陶寡婦忍了忍,才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灶上有剩飯,去吃吧。彆去打攪同兒,他在看書。”
她的口氣有些不大對勁,吳宛瓊下意識看了她一眼,順著她閃爍的目光看向西廂房那裡,心裡突然明悟了。
晚上,陶邑同一直沒回房。其實吳宛瓊已經習慣了,陶寡婦一直管著她和陶邑同同房,認為房事過多會掏空兒子的身子。
又是一個黎明升起,吳宛瓊以為這一天與以往的無數天,不會有什麼區彆。可當安伯來看她時,她的心卻跳動了兩下。
“安伯,我想離開這裡。”
*
安伯詫異地看著自家姑娘。
同時他也看見從正房棉簾子後伸出頭的陶寡婦,他堆起笑,道:“老太太,府上給姑娘送了些東西來。”
陶寡婦的眉眼這才洋溢起來,走出來興奮地看著安伯身後那一車東西,甚至體貼地讓吳宛瓊把安伯請進去喝茶。
其實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自己安置這些年禮。
安伯知,吳宛瓊也知,隻是沒人跟她計較。
吳宛瓊領著安伯進了屋,安伯才問道:“姑娘,怎麼想離開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離開。”
安伯陷入沉默中。
那次事後,安伯被徹底流放了,說是去打理江西的生意,其實就是吳家在那裡有個礦,讓安伯去看著。
一去就是兩載,等安伯找機會回京了一趟,才發現姑娘已經嫁了。
過得自然是不好的,可他如今失了勢,連個普通的下人都不如,自然是無能為力的。最多能做的,就是每年找機會回京一趟,買些東西送來陶家,讓陶家人知道吳家還記著姑娘。
“安伯,你大概不知,我爹被錦衣衛抓了,吳家要完了。陶寡婦給陶邑同找了女人,讓她給陶邑同生兒子。安伯,我累了,我以為這裡是可以安穩度過餘生的地方,實際上並不是,我想離開。”吳宛瓊沒忍住,將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
“姑娘!”
安伯從江西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來陶家,還不知吳家發生的事。
看著自家姑娘形容枯槁的模樣,安伯心疼難忍,自是恨極了造成這一切的馮姨娘和陶家人,可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安伯,我爹犯的是彌天大罪,當年他為了保吳文軒和吳錢,竟然讓人把虞城縣河段的河堤給掘了,又借著吳家的名義捐了二十萬兩,才得以重回朝堂,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我雖是出嫁女,可事情若是有了定論,陶家為了撇清關係,肯定會休了我,將我送回去的。”
“姑娘,老奴剛從江西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先彆急,待老奴去打探一二再說。”
*
隨著以項竘為首的一眾罪臣入京,將案子提上日程,也成了當務之急的要事。
最起碼要在過年之前,要審出個眉目來,不然這個年恐怕誰都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