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244章(1 / 2)

家養小首輔 假麵的盛宴 10949 字 7個月前

寬敞的車廂中, 薛庭儴肩披黑色的鶴氅,盤膝坐於青碧色的地氈之上。

車廂一角放著隻鎏金的熏籠, 裡麵燒著上好的銀絲炭, 烤得整個車廂裡暖意融融的。

他單手扶著車簾,墨色的寬袖蜿蜒垂了下來, 眼中含笑,又帶著一絲疑問:“你是?”

安伯半垂眼簾:“大人應該見過老夫,當年在定海城……”

“如若說定海城,本官見的人多得去了,本官並不認識你,如若沒事就退開, 不要攔著本官的去路。”薛庭儴打斷他。

“大人……”

“聽見沒有,還不速速離開, 我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若再是唐突, 就送你去五城兵馬司。”

“薛大人,老夫乃是吳家的下人,曾陪著姑娘見過大人一麵。”不得已,安伯也顧不得故作高深, 隻能匆匆自報家門。

“吳家,可是吳閣老的那個吳家?你有何事?”薛庭儴的目光這才又落在他身上。

“此地說話並不方便,不知大人可否與老夫單獨尋一處說話。”安伯道。

他料是薛庭儴不會輕易答應, 哪知對方卻是隨意抬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個茶樓,道:“那就那處吧。”

兩人先後進了茶樓, 擇了一處雅間落座。

薛庭儴端著香茗輕啜,一麵道:“若是有事就說,本官並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你耗費。”

“大人,是因為我家老爺的事。”

“如若你是來替吳閣老求情,還是免開貴口。一來我們並不熟識,二來此案如今也不歸本官審。”

“老夫是有一事想求大人,希望大人能幫一幫我家姑娘。”

薛庭儴揚眉看他,突然笑了起來,滿是譏諷與嘲弄:“你們吳家的人可真是可笑,尋常你們求人幫忙就是這麼求的?”

他無視安伯有些難看的麵色,臉冷了下來:“我之前說得很清楚,一來我們並不熟識,二來此案如今不歸本官審。再說白一些,你吳家與我有積怨,我為何要幫你們吳家的人。”

“薛大人……”

薛庭儴扯了一下嘴角:“你們吳家人該不會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事吧?”

“薛大人……”

他站了起來,拉上兜帽:“本官茶也喝完了,該說的也說完了,想必吳管家是個聰明人,千萬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已經自取其辱了!

若是有彆的辦法,安伯不會來找薛庭儴,可偏偏沒有辦法。

那日安伯離去後,就去了吳家。

可吳家現在被人錦衣衛的人嚴密把守,不許進也不許出,安伯離得老遠看了許久,隻能掉頭離開。

而遠離京城這幾年的他,早已不同以前,倒是試過去找吳閣老的那些門生打探些內情,可根本沒人敢見他。

這幾日他聽聞審訊權移交給錦衣衛,安伯就知道吳家這次徹底完了。

吳家可以完,姑娘卻不能完,尤其他今日一早又去了陶家一趟,正好碰見陶寡婦鬨著讓陶邑同休了吳宛瓊。

他大怒,還和陶寡婦吵了兩句,卻根本不是那老潑婦的對手。

萬般無奈之下,他終於決定實施之前的想法。

可惜弄巧成拙,他因一時無法真正低頭,竟是觸怒了薛庭儴。

薛庭儴剛走到門旁,就聽到撲通一聲響,轉頭看去,卻是安伯跪了下來。

“若是小的之前態度讓薛大人心中不悅,還請萬萬彆跟小的見識,小的是真心實意來求薛大人的。小的知曉往事不堪回首 ,還請薛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

薛庭儴看著他,眼神晦暗。

似乎看出對方有些動搖,安伯道:“我家老爺行事曆來謹慎,哪怕是與門生之間,也極少有書信往來,偶有書信,也都是找他人代筆。你們審項竘,根本審不出什麼,即使他本人認了罪,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我家老爺指使。而我家老爺乃是兩朝元老,深受太/祖看重,沒有真憑實據,隻憑幾個人空口無憑,根本動不了他分毫,頂多就是罷官為民。”

薛庭儴的眼神變得饒有興味,他回到桌前坐下,看著安伯:“若是我沒弄錯,你是吳家的管家,深受吳閣老信賴,隻是因為之前惹了場禍事,遭了冷落。怎麼?你這是遭了冷落心存怨恨,所以想報複主子?”

安伯麵色狼狽地一暗:“薛大人怎麼說都可,而小的今日前來,就是想和薛大人做一筆交易。隻要大人能保住我家姑娘安穩,小的便奉上一物,此物足以讓大人心想事成。”

薛庭儴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眼中滿是冷然:“你想保吳宛瓊?當日我妻遭海盜襲擊,是你和吳宛瓊弄出來的吧?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去保一個仇人?”

“難道你不想吳閣老死?”安伯一急道。

“我想也好,不想也罷,與你何乾?”薛庭儴站起來,冷冷地看著他,:“樹倒猢猻散,一個注定下場不會好的人,本官並不會放在心上。”

安伯靜默了下,道:“姑娘隻是個女子,如今她過得並不好。如果薛大人心中有怨,直接往小的身上撒就是,當日之事也出自我手,與姑娘並無太大關係。”

“本官其實挺想不通,世人有趨利避害之本能。你倒好,什麼罪都往自己身上攬,做奴才的做到你這種地方,也算是罕見了。難道說吳宛瓊其實是你的女兒,所以你才會如此儘心儘力照顧她?”

安伯的臉僵了一下:“薛大人乃是讀書人,知書達理,還是不要妄然猜測,這會讓自己失了風範和氣度。”

“我這人出身鄉野,哪有什麼氣度可言,倒是對這事十分好奇。”薛庭儴笑著,瞥了他一眼:“不怕跟你說了,我這人心眼小,愛記仇,可沒有什麼不跟女子計較的習慣,吳管家若是沒有能說服本官的理由,那麼請贖本官無法答應了。”

一片讓人窒息的寂靜後,安伯道:“姑娘其實是夫人和小的所生。”

薛庭儴的眼睛當即亮了起來,這無關其他,不過是此事超出他想象。

其實他結合那個夢裡的記憶,一直對此有些猜測,但萬萬沒想到竟真有如此狗血的事發生。

“……夫人因為身子弱,並不得老爺的喜愛,而老爺後宅姨娘通房甚多,夫人一直鬱鬱寡歡……後來……”

其實怎麼遮掩,都無法掩飾安伯是個卑劣的人。

他因記恨吳閣老,才會留意上吳夫人,甚至之後發生的一些,看似意外,實際上都是他刻意安排的,就是出於一種不能示人的肮臟心態。

對於一個男人什麼樣的侮辱最大,無外乎妻子被淫。他抱著這樣的心思靠近,卻是不慎掉了進去。尤其吳夫人意外獲知那晚不是吳閣老,而是吳安後,急怒交加,身子更快的垮了下來,最後與世長辭。

這一切都成了安伯心中的病,治不好的病。

他其實早就死在吳夫人沒的那一日,之所以會苟活於世,不外乎因為吳宛瓊。

“那吳閣老多年無子,也是出於你之手了?”這件事薛庭儴早就懷疑上了,在那夢裡就有所懷疑,不過那時他恨吳閣老甚深,自然不會管這件事。

安伯僵了一下,點點頭:“小的就是個下人,夫人就姑娘一個骨肉。沒娘的孩子沒了庇護,若是當爹的再不上心,日子會過得極為艱難。”所以他借著吳閣老的信任,一直在他茶水或是飯菜裡下藥,所以吳閣老才會多年無所出。

“本來本官是不會答應你的,但你說的這個故事讓本官心情不錯,願意聽一聽你所謂的將吳閣老置之死地的方法。”

*

項竘招了。

杜繼鵬第一時間來找了薛庭儴。

與薛庭儴之前所想的一樣,項竘雖可出來指認受吳閣老,但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吳閣老指使。

薛庭儴耳語了杜繼鵬一句,杜繼鵬當即帶著人去了吳府。

其實吳府早在吳閣老被收押之時,就被裡裡外外收了許多遍。如今府裡除了些下人和婦孺,一個能當家管事的都沒有。

馮姨娘到底是個女子,早就被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嚇破了膽。府裡上下惶惶不安,生怕哪日聖旨下,自己等人不是被砍頭,就是被發賣。

錦衣衛的再次上門,又是引起他們一陣恐懼,不過錦衣衛並未逗留太久,拿了東西就離開了。

東西藏在吳宛瓊院子中一處假山裡,乃是安伯跟隨在吳閣老身邊多年,記錄下經由他的手所辦之事。

確切到某日某月什麼人什麼事,當然也少不了幾封應該被銷毀,卻被安伯藏下的書信。

有這些東西,足夠吳閣老死無數次了。

東西交上去後,朝野震動。

不過這東西卻沒被嘉成帝公示,隻公示了吳閣老當年如何指使項竘掘了虞城縣河段的河堤,以及如何密謀重回朝堂,還有吳家在沿海一帶走私的部分信息。

隻憑這些信息,就足以讓人為之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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