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葳和沈摯是長得非常像的, 若是單一人並不顯, 可若是兩人身在一處,就十分明顯了。
一樣長眉鳳目,一樣的麵如冠玉,隻是氣質不同,再來就是一個年歲大些, 一個還正年輕。
因為沈摯的異樣,同桌人已經有人發現這點詭異了, 卻是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來掃去, 無人言語。
“謝謝各位今日上門,薛府上下蓬蓽生輝, 小子水酒一杯,謝過各位。”
薛耀弘已經喝了不少酒了, 雖然後麵喝的都是摻了水的酒,但也架不住喝這麼多。而負責幫他擋酒代酒的王葳,也是滿身酒氣,看得出也沒少喝。
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先是俊眉微蹙, 旋即目中閃過一絲震驚, 再之後就歸於沉寂了。
沈複和沈摯什麼也沒說,端了酒飲下。
在一聲聲公子大喜中, 薛耀弘和王葳去了其他桌上。
酒很快就敬完了, 兩人離開這處,走到門前時, 王葳的腳步有些停頓。
“怎麼了?”
“無事。”王葳搖了搖頭,跟他步出這處廳堂。
這已經是最後一處,新婚之夜當是春宵一刻不值千金,所以薛耀弘並未再多留,便回了新房。
已經有客人離席了,前院中一片人聲,來來往往。
王葳站在角落裡,看了一會兒,正打算離開,突然身側來了個人。
“你——”
王葳側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略顯有些躊躇的男子,目光閃了閃道:“客人,可是走錯路了?出府的路不在這邊。”
“我——”
沈摯麵上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終歸化為一聲感歎:“謝謝,我確實走錯路了。”
他對王葳輕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王葳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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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做什麼?他來做什麼?”
王招娣氣得渾身發抖,從炕上到地下,又去坐椅子,卻是如坐針氈,最後隻能在屋裡團團亂轉。
一旁坐著個麵相沉穩的中年男人,他的麵色十分複雜,感歎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事實上他確實不知道說什麼,他身份尷尬,而這關係太過複雜。王葳那孩子小時候也就罷,長大後待他並不親近,他插言不插言都不妥當。
“你也彆著急,沈家人畢竟什麼也沒說。”
“這次不說,不代表下次不說,他們一直沒出現,這種時候跑過來到底想做甚?不行不行,他們肯定是有陰謀詭計,我得想個法子。”
沈平斟酌道:“也許他們不過是上門喝喜酒,並無他意?”
“從山西千裡迢迢來京城喝喜酒?這是做給傻子看呢!這事你彆管,總而言之,我一定不會讓他搶了我的兒子。”說完,招娣就急匆匆出去了,無視夜色已深。
沈平歎了口氣,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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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沈家兄弟二人上了馬車後,沈複便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弟弟。
沈摯道:“三哥,這件事作罷,我不會去認那個孩子的。”
“老六!”沈複震驚道。
沈摯低著頭,看著腳上的黑靴:“三哥,你彆忘了當年。素蘭沒死,那孩子也沒死,這是他們命大福大,跟沈家無關,我們之前渾當他們都死了。既然已經沒這事了,那就一直當他不存在吧。”
“那孩子可是沈家的血脈!”
沈摯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沈複:“三哥,你到底是因為他是沈家血脈,還是因為他和薛庭儴的關係?你不是今日才知他是沈家血脈,而是很多年前就知道了。當年我想來尋,你勸我說沈家不宜和薛庭儴有所牽扯,如今卻又改了主意……”
說到最後,沈摯滿臉苦澀。
沈複沒料到弟弟會這麼說,臉上有些猝不及防的狼狽,但很快就轉為一抹堅定。
“老六,你也許你覺得大哥虛偽無恥,可沈家的情形你是看到的。當初為何不讓你來尋,如今為何又來尋,三哥做這些從不是為了自己,難道你不明白?”
怎會不明白!
當初不來尋,是因為時機不允許,薛庭儴滿朝樹敵,沈家和吳家牽扯至深。現在來尋,不過是眼見沈家大廈將傾,可能不久的將來就要土崩瓦解。
沈家急需要一個助力,哪怕薛庭儴並不幫他們。
但隻要和薛庭儴扯上一些關係,就靠著這些關係,那些暗中落井下石的人就會忌憚,就會收斂。
世家大族就是如此,得意時風光無限,可一旦落魄起來,前來落井下石的人也很多。因為家大業大,你不知什麼時候就得罪了人,風光時人人逢迎,落魄了此時不踩更待何時?
沈家會讓家中出仕子弟俱皆辭官歸鄉,就是基於這個道理。
沈家在朝中的對頭並不少,失去庇護,一個不慎,就是被尋了由頭牽連全族的下場。
到那時候,可沒有第二個薛庭儴伸出援手。
“那三哥,你就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寂靜中,沈摯壓抑的聲音響起。
“那你可願意?”
望著沈複看來的疲憊眼睛,沈摯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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