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看著那些照片,有時候,一個場景裡就會拍下很多張照片,而且全部洗了出來,就好像是拍照的人一張都舍不得刪掉一樣。
她感受到了滿滿的愛意,這些愛意幾乎從相冊裡溢出來。
她還發現一件事,相冊裡,隻有她哥和盛天陽,沒有盛擎宇,也沒有安婉。
她原先還以為會看到一位還有雙腿的美麗的舞者,卻沒想到,她一張照片也沒有留下。
吃飯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很平和,但互相之間卻是疏離和客氣的,就像是有一層膜阻在他們之間。
就算是盛天陽,和盛擎宇還有安婉之間也是客氣的。
吃過飯,安婉忽然就提出,想和蘇晏行單獨聊一聊。
她的態度誠懇,語氣輕柔,隻是,她這請求提出來後,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媽,哥和小虞一會兒就要回去了。”盛天陽緊張兮兮地開口,試圖打消安婉的這念頭。
可沒想到,蘇晏行點了頭,“好。”
有些事,是要有一個了結了。
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來說,都需要一個了結。
這是他主動提出來盛家的原因。
蘇虞看著蘇晏行推著安婉往書房那裡去,他們舉止平靜,卻莫名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她偏頭,看著眼裡的著急都掩飾不住的盛天陽,忽然拉了他的手臂往外麵的花園走。
盛天陽順從地被拉出來。
蘇虞看著滿園子的薔薇,明麗得在陽光下盛開著,鮮紅的顏色嬌豔欲滴。
“我哥,究竟是為什麼離開盛家,多年不回,而你們也未曾接他回去的?”
她開口的聲音很輕,風將她的聲音送來時,盛天陽聽出了她語氣裡的心疼。
盛天陽咬死了嘴唇,本不想多說,他知道,哥從未和蘇虞說過這事,自然是不想她知道。
“你不說的話,我就要去問我哥了,我哥有些變了,你沒發現嗎?如果我去問,現在的他,一定會願意告訴我了,如果是很殘忍的事情,你能看得過去他親口和我說嗎?這對他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
蘇虞的聲音依舊很輕。
就是這樣輕的聲音,卻是一下子擊潰了盛天陽的心。
他的心一下子繃不住了,他蹲在了地上,手捂著臉,哭了起來。
雖然早就在天台上看到過盛天陽哭,但是,蘇虞依舊能感覺出來,他真的很難過。
盛天陽的情緒真的繃不住,後麵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
可蘇虞卻聽得很認真,每一個字都很認真。
在她的眼前,逐漸地就勾勒出了那樣一副場景,鱷魚池裡為了救弟弟而陷入危險的孩子,奮不顧身跳下去救兒子的媽媽,最後被鮮血染紅的池子,媽媽和孩子被救出來,媽媽的雙腿被咬斷了,血肉淋漓,孩子驚恐失色……
再到後來,作為舞蹈家的媽媽瘋魔了,把一切都怪罪到自己的孩子身上,被迫承受著痛苦指責的孩子,最後‘一場意外’落海,以‘喪生’為結局,從盛家消失了。
蘇虞的鼻子酸得不行,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臉上都是眼淚,眼前模糊不清。
她想象過很多,但從來沒有想過,她哥離開盛家,會是這樣鮮血淋漓的真相。
“都怪我,小虞,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沒站穩要掉下去,哥不會伸手去拉我,也不會因為慣性掉下去,媽也不會下去救他,後來媽也就不會……不會這樣。”
盛天陽很痛苦。
蘇虞很想抱抱盛天陽,好像他就是那個無助的孩子,他有什麼錯?
可她現在更心疼她哥,更想抱抱她哥,她哥又有什麼錯?她哥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那場意外,她不覺得會是意外,就算真的是意外,盛家人就這樣任由他流落在外也是極其錯誤的!
就為了安撫安婉的心嗎?
盛擎宇是一個好丈夫,卻不是一個好父親!
這個家的支離破碎,盛擎宇和安婉都有錯,唯獨她哥和盛天陽沒有錯。
蘇虞擦了擦淚,原劇情裡,一直到她哥死,都沒有描寫過盛家怎麼樣,雖然她哥被描述成了一個反派,可他內心根本也不是真正的反派。
他始終沒有去恨過安婉。
或許,在她哥的心裡,是有自責的。
因為自責,所以,他也從沒想過回到盛家來,他將一切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自己都認為一切都是他的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可是,他究竟是哪裡錯了?
他錯就錯在不該伸手拉一把盛天陽麼?
蘇虞想著,忍不住了,用力抹了抹眼睛,轉身往客廳裡走。
她一進去,正好撞見了她哥平靜地從書房裡出來。
蘇晏行俊美漂亮的臉上沒有太多的神色,從容,甚至還含著淺淡的笑意。
在他的身後,隱約可以看見跟在後麵的坐在輪椅上的安婉。
蘇虞來不及去看安婉的神色是怎麼樣,一下子奔向她哥。
蘇晏行愣了一下,蘇虞撞過來時,他的身體晃了一下,立刻站穩了身體,才是將她穩穩接住。
“哥,沒關係的,以前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他們不愛你不要緊,以後我愛你,我愛你就好了,我會好好愛你的,我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你,我會很愛很愛你的。”
蘇虞不知道該怎麼把自己心裡的感受告訴給她哥,她隻直白地告訴她哥這些。
蘇晏行僵住了,沒想到會忽然聽到蘇虞這樣熱烈和直接的表白,當時就傻掉了。
他的臉一下子紅透了,眼尾更是紅得好像要哭了一樣,含著瀲灩的水意。
他張了張嘴,喉結難耐地滾了一下,小聲說道:“小虞?”
蘇虞的聲音其實很輕,隻有蘇晏行能聽得到,她也不想去考慮彆的,隻是想把自己的心都告訴給他。
她心裡很難過,心疼死了他。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前世她死了之後,她哥會發瘋,會瘋狂地打擊蘇念念和蘇家人。
因為她是她哥的一束光,是他哥從盛家的泥沼裡走出來的那一束光。
可後來,她死了,死得那樣慘,在他心裡的那束唯一的光便熄滅了。
前世的她,甚至都不配做她哥的光,她隻不過是在自己回到蘇家之前給過她哥溫暖,她哥便牢牢地記住了。
蘇虞想著這些,將蘇晏行抱得更緊了一些,她踮起腳尖,將他哥的臉捧著。
蘇晏行下意識地低了低頭,蘇虞就輕輕親在他的額頭上。
她很珍重。
盛天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臉也跟著紅了,他又看了看他爸和沈管家,兩人臉上雖然有些驚訝,但都帶著一點笑。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他媽,他更想知道他媽剛才在書房裡和她哥談了什麼。
然後,他看到了眼睛紅紅的,臉上都是淚的他媽,他媽正捂著嘴看著前麵的蘇虞和蘇晏行。
所以,她哥和他媽到底……?
蘇晏行拉住了蘇虞的手,將她按在懷裡,她聽著他跳得很快的心跳,撲通撲通的,暴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我也會好好愛你。”他的聲音很輕,卻也同樣珍重。
蘇虞閉著眼,感覺眼前一陣燦爛的金光,她的星星又開始瘋狂攢亮,顯示的數據是亮了七千六百多顆。
都是在她哥說愛她時亮的。
然後,她發現,她哥頭頂的星星一下子亮到了八顆,而她……是九顆。
就像是一下子爆亮的,連她自己都吃驚。
因為她以為,愛與被愛不符合係統所說的‘受人認可的矚目’即出風頭這一條。
因為她覺得愛與被愛,都是一種本能。
距離8888顆好像就在前方了。
*
盛天陽想送蘇虞和蘇晏行離開盛家,可蘇虞卻說不用他送。
所以,他隻好看著他們的背影離開。
等他回身看客廳時,發現他媽坐在沙發上,哭得不能自己,但和從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不瘋,也不偏執。
盛天陽走了過去,在沙發上坐下,聽到了他媽捂著臉,靠在他爸的肩膀上,說道:“……阿晏對我說,對不起,他說媽,對不起,他說,以前的事情,不要再壓在心上了,他說他原諒了我,希望我也原諒他……擎宇,阿晏那時還是個孩子,他有什麼錯,錯的是我,是我,我是殺人犯,我該說對不起,我曾經想把我的孩子殺了來泄憤,我有罪,我要去自首!”
安婉的聲音柔軟痛苦,像是多年來自己拉緊了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盛擎宇抱緊了她,他的臉上也濕潤一片,半天之後,他低低說道:“好。”
安婉又從盛擎宇懷裡抬起頭來,看向一邊的盛天陽,聲音哽咽:“對不起,小陽,這麼多年,媽媽一直沉浸在那些情緒裡,讓你擔驚受怕這麼多年,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以後會去好好看病,媽媽對不起你和你哥哥,對不起。”
她說著,又流下眼淚來。
“你最對不起的是哥,你沒對不起我。”
盛天陽彆開頭,握了握拳頭。
“是,我有錯,我會去自首,承認多年前犯下的罪行,我會好好看病。”安婉輕輕說道,“還好阿晏遇到了那個女孩子,我第一麵見到她時,便覺得她很好,還好阿晏這麼多年有她。”
盛天陽想起蘇虞,唇角抿了抿,但很快就挽了起來。
是啊,萬幸,他哥有蘇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