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晟是低燒,不嚴重,至少他本人都沒意識到。
但季遐年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感染。
發燒是感染的並發症,加上遲晟的腿傷,以及他淋過第一場藍雨。如果遲晟不會在大災難裡感染,那簡直就是奇跡。
而且如果他感染的話,恐怕不會是好的方向。
季遐年有些擔心,於是等遲晟吃完退燒藥後,他搬了個凳子坐到了遲晟對麵。
遲晟一手還拿著水杯,看到季遐年坐到他跟前,有些莫名其妙。
“做什麼?”
季遐年舉起手裡的藥油,然後對遲晟勾勾手指。
“腿拿來,我給你擦點藥油。”
遲晟有些意外,“怎麼?大爺你這是愧疚使然,要對我進行彌補了?”
季遐年沒搭理他,問:“是你自己撩起來,還是我幫你撩?”
遲晟:“……”
遲晟很想說“那你來啊”,但話都到嘴邊了,又被他打了個轉咽回了肚子裡。
“彆,沒必要,就抻了一下,再說我早上已經擦過藥油了。”
“行吧。那不擦藥了。”
季遐年倒沒勉強,他把藥油放到一邊,然後再次對遲晟勾手指,“我想看看你的腿有沒有感染的跡象,來,撩起來。”
遲晟:“……”
遲晟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你知道你現在這樣跟個流氓似的嗎?再說了,人感染不是會發光嗎?我又沒發光。”
“要直接看到皮膚才能看到有沒有發光。你第一場雨不是淋到了腿嗎?我擔心你的腿感染了。”
遲晟看著季遐年認真的表情,猶豫兩秒,還是應了,“行行行,拿個凳子我擱腿。”
他坐的是邊上的單人沙發,沒法橫著把腿打直。
季遐年指了指自己的腿,“擱我腿上就行,就看一下。”
遲晟:“……”
季遐年看他不動,似乎明白了什麼,咋了下舌,然後他拿了個抱枕墊在自己的腿上,滿臉“你怎麼這麼事兒”的表情對遲晟道:“這下行了吧。”
遲晟:“……”
你還嫌我……我還不是擔心……簡直是……
遲晟心裡鬱悶的不行,最後也不管了,甩掉拖鞋就把腿擱在了抱枕上,一邊彎腰撩自己的褲腿,一邊說:“這是你自己要求的啊,彆回頭說我耍流氓。”
季遐年懶得理他,視線落在遲晟的小腿上,登時微怔。
——男人的小腿筆直,肌肉結實如石塊。在膝蓋下方的位置有一處圓形的傷疤和兩道手術縫合的傷口。
圓形的傷疤明顯是槍傷。
季遐年不由問了一句,“你的腿是因為槍傷?”
遲晟也低頭看了眼他滿是“勳章”的小腿,扯了扯嘴角,“對,運氣還行,沒直接把半月板打碎。”
他雖然輕描淡寫,但季遐年還是聽出了溢出音節的遺憾和苦澀。
季遐年不忍般垂下眼睫沒去看遲晟的表情,語氣聽不出異樣,“哦,我之前以為你是在軍演之類的地方受的傷。——你到底當的是什麼兵?”
遲晟已經快速恢複回來,笑著答道:“金獅特種兵。聽過嗎?”
季遐年:“……”
還真聽過。
上輩子在大災難後半年左右,全國的秩序相繼趨於穩定,但也有很多遊散的變異者、武裝組織燒殺搶掠。
金獅大隊就是那時候出現在民眾視野裡的。
據說他們隻有不到一百人,但僅用了一個月,就把全國十個最大的組織給摁死了。隨後又絞殺了不少厲害的異種,很快成了民眾心中的“守護神”。
“怎麼?聽過?”
遲晟捕捉到季遐年一瞬的詫異,也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季遐年避開遲晟的視線,“嗯,一次偶然聽彆人說過,據說是個特種兵的精英部隊。——倒沒看出來。”
遲晟原想追根究底的話頓時被噎住,半晌不服氣地擼起了袖子,露出他強壯的肱二頭肌,“我怎麼就不像了?你瞅瞅,這肌肉——”
季遐年被他遞到跟前的胳膊逼得直往後仰,不得不妥協,“行行行,像,像極了,行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費力把遲晟推回了沙發裡,用眼神震懾遲晟,“停了啊,我得專注點才能看到。”
遲晟哼了一聲,放下袖子倒回沙發背上開始無病呻吟,“啊,脫毛鳳凰不如雞,小白菜呀,地裡黃呀……”
季遐年:“……”
季遐年:“閉嘴。”
遲晟閉了。
季遐年這才收回視線,深呼吸之後專注地看向遲晟的膝蓋位置。
然而就在他集中注意力使用眼睛的一瞬間,一陣針紮般的疼痛感毫無預兆襲擊了他的大腦,接著疼痛感消失,他的視線卻逐漸變得模糊了。
遲晟靠在沙發上,等了幾秒抬頭看過來,“大爺,好了沒?”
季遐年沒有回答,抬頭朝著遲晟看過來,視線卻沒有在遲晟的臉上聚焦。他的眼裡隻剩下了大片的色塊——淺麥色的是遲晟,霾藍色的是沙發,米白色的是抱枕。
遲晟也發現了他的視線不對,他坐起來有些緊張地看著季遐年問,“你怎麼了?”
季遐年循聲看向遲晟應該是眼睛的位置,但他的視線卻空茫地落在遲晟跟前一掌遠的地方,長睫輕顫,像是兩片脆弱的薄霜。
季遐年極力保持著平靜,“我不清了。剛才沒有使用出那種變異力量,可能是今天眼睛使用過度的原因,也可能是變異還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