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點期盼:“你把小盒打開看看!”
這是個紅緞子的小盒,趙音音把盒子打開,忍不住“呀”了一聲。
一對銀耳釘和一對銀耳環!
這羊毛圍巾已經很漂亮了,可是讓她尤為驚喜的還是這個。趙音音伸手取出來那銀耳釘,又想起來自己現在早沒了耳洞,跑去鏡子前頭對著耳朵比劃著。
耳釘是一對音符,跟她繡在褥子上的標誌一樣,那對銀耳環是個絞絲圈,上麵有些刻麵,燈光下一閃一閃的。
“這……”趙音音比劃了兩下,恨不得立刻就戴上,又想起許雲海還在她身後,轉身不好意思道,“這多破費啊!”
看見她喜歡,許雲海就覺得自己這些天忙忙活活地都值得了。
趙音音又去摸那條羊絨衫,料子又輕又暖,顏色哪怕在屋子裡昏暗的燈泡下看起來,也明亮得刺眼。
“這挺貴的吧?”
“沒啥,好看就行!你試試……”
許雲海這會兒唇舌倒笨起來了,他想起劉世宇跟他打聽趙音音的妹妹如何,分明也是覺得趙音音優秀才起了這樣的心思。
“今年滬市那邊都流行這樣的……也暖和。”
趙音音不好意思這就去換,把羊絨衫拎起來比在身前,轉了個圈。莎莎和伊伊被錢老太太領著進來,莎莎大聲喊:“嬸嬸太好看了!”
錢老太太也道:“哎喲,這是那個啥……米的吧?”
趙音音聽周群芳說過:“開司米?那可太貴了……這我不能要。”
許雲海就怕趙音音不肯收,趕緊描補:“你先收著,要不是你,省城那事兒也不一定能這麼順利。劉世宇那傻小子跟我說了,他差點叫人唬了。”
錢老太太看著舒心。這一件羊絨衫可得大價錢了!不是她老太太為老不尊、專門讓侄孫女收彆人東西,她老太太這麼多年看多了,給男人省錢的最後都省成老媽子了,不給你花錢的、還能給你花啥心思呢?
小許這樣,上道!
這會兒一家子都在堂屋,錢老太太趕緊攆人:“你彆站在這瞅著了,進屋換上看看!”
她推著趙音音進屋,讓她趕緊換上:“咋的,你幫他乾這些事兒,一件羊絨衫還收不起了?快,穿上看看!”
趙音音前世在宮裡頭,也是好體麵、愛漂亮的。隻不過這一世實在是沒什麼條件,這會兒摸著輕若雲霞的開司米,也有點心動。她解開棉襖,羊絨衫換上。
“好看!”錢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我們家音音本來就長得好看,皮子也白,最襯這大紅色了!”
趙音音不是個小氣人,這衣服既然都試了,再硬推回去就傷臉麵了。橫豎還在一個屋簷下頭住著,將來她對幾個孩子好些,再給許雲海做件衣裳,也就都還回去了。
她出去西廂房,謝過許雲海:“謝謝你,真好看。”
“彆看薄,這個最保暖了,”許雲海其實也微微有些緊張,隻能撿著劉世宇跟他說過的話講,“你穿著好看,比海報上明星穿得都漂亮……正該送給你的。”
莎莎有點羨慕地伸手摸了摸嬸嬸的羊絨衫,她得什麼時候才能像嬸嬸這麼高、這麼漂亮啊?
第二天,趙音音穿了新衣裳,有點緊張地去找周群芳。她最惦記的還是那對銀耳釘,準備去尋人打個耳朵眼。
周群芳誇她:“這羊絨衫可真漂亮!咱大院裡頭這些人,也就你穿得起來!”
趙音音的個子挺高,皮膚白,又是濃眉大眼的,穿了這麼濃豔的顏色也不會被壓下去,反而顯得她人多了一絲嫵媚。
今天她沒編辮子,梳了個高馬尾,額前的碎發自然地垂下來,俏麗得不行。李巧羨慕道:“回頭燙個頭,這比電影明星還好看!”
“就你們嘴甜誇我,”趙音音又問李巧,“上次你說的那個能打耳朵眼的地方在哪來著?”
“就是咱廠子旁邊那個溫州發廊,據說過一段時間還能燙頭發,到時候咱一起去燙去!”
趙音音把地址記下來,要走卻又看見周群芳臉上有一絲鬱色。她想起來,自己剛進屋的時候李巧似乎在跟周群芳說什麼,趕緊問一句:“周姐,這是怎麼了?”
李巧歎口氣:“還能咋的,這文藝青年病又犯了唄。”
她苦口婆心勸周群芳:“都嫁人了,又生了倆孩子,你彆尋思那些了。你男人對你還算不錯,日子就這麼過唄。有啥共鳴不共鳴的,你看小鄭,是挺能看書的,呆頭呆腦的淨讓小徐占便宜,嫁個那樣的還不如你男人呢。”
周群芳把一本撕壞了的書扔在桌子上,趙音音認出來,是她平日經常看的一本手抄本:“我昨天把菜做糊了,他就把這撕壞了……”
兩人都知道周群芳平時多寶貝這手抄本,李巧強勸道:“他不也是看菜糊了一時著急……”
周群芳的聲音一下子高起來了:“他看見菜要糊了,怎麼就不能自己端起來?你們都說他為我好,可是不是他為我好,我能嫁給他嗎?成天地就知道錢錢錢,還叫我去巴結小徐,看看能不能調到食堂。他怎麼不想想我的臉麵?”
“對我好什麼了?我算是看透了,說是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可是男的下了班就在沙發上一癱,女的還要做飯打掃帶孩子,將來退休了還得帶孫子伺候老頭子!我隻恨我不是個男人!”
“他對我好,不過就是給我吃穿,叫我早點回家罷了。他想過我要什麼、我心裡頭怎麼想的嗎?”
她女兒哇地一聲哭出來了。
趙音音趕緊摟著小姑娘哄,一邊又勸周群芳:“你不滿意,你就把活分派給他,這些話彆憋在心裡頭,跟他說。”
周群芳不是個有城府的人,叫她忍著,她男人也遲早看出來。倒不如兩邊說開了。
“我不想說,我看他的臉就生氣!”周群芳的怨氣積累得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給他讀詩,他說什麼:‘你看那麼多書有啥用,到頭不是還得嫁給我這大老粗。’你們聽聽,這像話嗎!”
這或許才是周群芳男人心裡頭的真實想法罷。大院裡雖然都說小周男人對她好,可是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對方不嫌棄她成分這件事,可那難道不是應該的嗎?都娶到家,不好好過日子還嫌棄什麼成分?
三人都沉默,李巧勸她:“你彆想這些了,想也沒用。現在離婚可不是那麼好離的,除非他跟你劃清界限……可那你不是更難過下去嗎?你可千萬彆犯傻!”
趙音音又哄了哄小姑娘,兩個人陪著周群芳說了會兒話,又幫著收拾了糊掉的鍋,這才出來。
李巧道:“唉,小趙啊,雖然小許是個殘廢身子,可是我還真羨慕你。”
這院子裡頭有幾個娶媳婦不是娶保姆的?也就張組長和小許兩個人吧。平時還能看見小許刷碗掃地的,人家坐輪椅都能做到這點,可她男人呢,眼睛裡一點活都沒有。
“李姐,都會好的,你彆想那麼多。”
李巧的男人在屋裡頭喊她回去,聲音不耐煩:“你傻啊?這麼冷擱當院站著?”
李巧一臉複雜,跟趙音音歎口氣:“說到底,這不也是惦記我麼。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趙音音自個站在家屬院正當中,忍不住想,喜歡……又或者婚姻,到底是什麼樣的呢?剛剛這樣,就算是惦記嗎?
許雲海在屋裡頭一抬頭,正看見趙音音站在外頭發呆,他趕緊推了輪椅出來:“音音?”
這天氣看著仿佛還要下雪,陰雲仿佛隨時都要壓下來,風也大了。趙音音呆了一下,就看見許雲海膝上放著軍大衣轉動輪椅出來,關切地抬頭問她:“怎麼了?在想什麼呢?”
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一點什麼,可是又飄飄渺渺地說不清楚。就像剛剛李巧她男人直接喊她回屋,並不關心李巧站在這裡想什麼。
“你怎麼不直接喊我進屋呢?”
許雲海沒看見之前李巧的事兒,也沒明白趙音音為什麼這麼問,隻老實道:“你這麼大的人了,也有自己的主意。我關心你,就出來問問你,要是有啥事咱就一起解決,再一起屋去唄。成年人之間哪怕關心,也得有尊重。”
天色將夜,趙音音的紅色開司米像是會發光一樣,可她突然笑起來,這笑容比那件紅色開司米還要耀眼,仿佛能把這夜色融化似的。
“走,回屋吧,今兒晚上給你們露一手!”
作者有話要說:大老趙意為老鷹,方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