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鼻子,覺得舒服了些。
想起她傳的那張紙條兒,不知辛姑娘收到了沒有,知不知道是她遞的。
應當會知道那個條子是她遞的吧?
她那麼聰慧,應該會有辦法傳回來給她的吧。
瞿芷安在房間裡麵走動了兩下,又覺得不一定,萬一人家覺得沒有必要呢。
說不好,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太複雜了。
想要靠近,但是心裡又沒有什麼理由說服自己去靠近。
總覺得那是紮人的花兒,如果強行靠近的話,可能會被紮得一手刺,必須要進退有度才行。
瞿芷安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解解暑氣,也沒有這麼待在院子裡,出門去了。
雖然現在是入仕為官,但是以前的習慣還在,到了一個地方就喜歡摸清楚這個地方的形勢。
比方說習俗如何,氣候如何,環境如何,比較賣的好的東西是什麼,如果要從商,從哪個方麵下手比較好。
逛了一下午回到家中的時候,瞿芷安自己都笑自己老毛病犯了。
所以當夜晚來臨,她看見敲她家門的人的時候,還在想自己是不是走了一下午,走的太累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辛姑娘!”
瞿芷安的聲音裡帶著驚喜,可是下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在這個時候,這個人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怎麼?不歡迎我?”
來人正是帶著阿柔出來的辛嵐,為了早點商議好事情,也為了不打擾他人的好夢,所以辛嵐這一次並沒有在半夜三更才出來。
阿柔跟在她身後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她隻知道自己上一刻還在碧月宮裡,不知為何就昏迷了過去,而剛剛才被主子叫醒。
一瞬間就從宮裡到了宮外,阿柔不知道主子是怎麼辦到的,但是心裡更加堅定,跟著主子絕對不會有錯。
主子莫非是有什麼仙術不成?否則怎麼可能就這麼出來了。
在阿柔的心中,那一道高高的紅牆就是不可逾越的溝壑,把外界和這裡徹底分開來。
想要出去,必定得要腰牌,她跟著主子進宮之後,還從未踏足過外麵呢。
“怎麼可能會不歡迎,你趕緊先進來坐吧。”
瞿芷安關門的時候還特地看了看四周,就怕有人跟著辛嵐過來,辛嵐這一次出來肯定是秘密的,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正大光明。
“大人的這個小院,倒是很不錯。”
“陋室而已,姑娘謬讚,你且先坐著,我去給你們倒茶。”
“不必客氣,阿柔,你先去彆的地方,我和這位公子有事商談。”
阿柔眼睛也沒有亂看,點了點頭,就退了出去。
瞿芷安這才注意到這個丫鬟有些眼熟,不就是早上的時候,跪在皇帝麵前說事兒的宮女麼,怎麼會和辛嵐在一起?
“怎麼?認識?”
辛嵐見瞿芷安麵色有異,特地詢問。
“有過一麵之緣而已。今天下了早朝的時候,她還攔在陛下的麵前。”
“隻模模糊糊知道些許。”
“大人不是還給我通了信嗎,多謝你有這份心思了,你不是問我近來可好嗎,我這就告訴你,我近來過的還不錯。”
瞿芷安笑著點頭,就像辛嵐沒有提及她的女子身份一樣,她也就裝作不好奇辛嵐是怎麼出來的。
其實心裡小貓抓撓似的,非常好奇她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可能是辛家人的渠道吧,就按照她還帶了一個人的情況來看,她來這一趟絕對不可能隻是為了回答一下她紙條上的問題。
“過得不錯便好。”
“宮裡的確是出事了,但也不是什麼大事。”
辛嵐毫不顧忌的將這件事的內情同瞿芷安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中間添油加醋的部分。
“姑娘就算是幽居偏僻之地,但也同樣消息靈通啊。”
瞿芷安讚歎了一句,其實對於後宮裡的鬥爭並不感興趣,感興趣的是曼妃這件事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同時也不得不感歎一下,人要是狠毒起來,真當是惡鬼。
誰能夠想到那樣嬌滴滴的女子,居然能做出那種殘忍的事情來。
而且更讓人驚訝的是,她在背後布置的陰謀。
讓瞿芷安猜不透的是,曼妃居然真的搭上了官員,朝廷中的人真的有這樣糊塗的。
不過她那句消息靈通也是一語雙關,辛嵐居然能在深宮裡還準確無誤的知道她的住址,勢力網還真的是強大至極。
“主要是麻煩和自己有關係,不出手解決都不行。”
“姑娘這一趟來,可還是有彆的事情?”
“皇帝可有給你賜下府邸?”
“有,不過正在修繕之中。”
“那你這院子不知方不方便收留個人?”
“按理來說,那宮女應當有功才對,怎麼會?”
“皇室的醜聞,可是彆人能夠得知的?皇帝大概就是這麼想的吧,畢竟有關於他的子嗣問題,隻有死人才能夠永遠的保住秘密。”
瞿芷安微微皺了皺眉,他還是不太習慣這種權貴之家的手段。
“大人也不用擔心,我們這也不是白白借住,等找到了其他可以租賃的院子,便會搬走。”
“姑娘何必如此客氣,按照我們的關係,大不必如此。”
“我們什麼關係?”
辛嵐笑著反問。
她倒是有些意外,這個人的自來熟了。
當然,也不能算是自來熟,畢竟她也算得上是救了她一回,隻是她原以為這個人會把她推得遠遠的,要不就是戒備的姿態,不過這個人遞條子的行為就說明,她其實是一個很有正義感,並且善良的人,還有些義氣。
拋去其他的不說,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不過她想了想,劇情裡麵對這個人三言兩語帶過的描寫,對於她這種反應也就不奇怪了。
一個在這種環境下從家裡逃出,敢於反抗這種製度的女孩子說明是個很有勇氣的,經商才能卓絕,說明有眼光有頭腦,可以利落的放下自己手上的生意,拿著錢出門去遊玩,結交好友,說明是個有些爽快豁然的人,能對國家大事有自己的看法和見解,並且在後來有建樹的,不一般,真當是不一般。
辛嵐越想瞿芷安的好,就越想要把這個人收進囊中,為自己所用了。
但是怎麼收服還是一個需要思索的問題。
“我們怎麼說也能算是好友了吧?”
畢竟有著對方共同的秘密,還一起經曆過生死貞操的大事,瞿芷安非常欣賞辛嵐,如若這個人是自由自在的,也一定能夠乾出一番大事來。
“沒想到大人竟然是把我當好友,我還真是非常感動。”
“姑娘這話可是在笑我了,我原本是想灑脫的離去的,可是後來想想因為這個,又沒有必要,更何況我有心想走,也怕那個人不同意。”
最後一句話說的瞿芷安自己都尷尬又難受,好似是在吹捧自己一般,但其實是真心實意的苦惱。
“那你強大到他沒有辦法威脅你的去留,不就好了嗎?”
辛嵐淡笑,那淺淺的笑意出現在她的臉龐上,襯得更加精致如玉。
瞿芷安一驚,定定去看辛嵐,卻又發現那一抹淡笑已經消失,好似從未在她的臉上出現過。
這話可是在暗示她什麼?
就像辛家那樣,強大到皇帝無法左右他們的去留嗎?
“姑娘就打算這麼一直留著她嗎?”
瞿芷安倒是覺得不太可能,總覺得辛嵐應當還是有彆的用處才對。
她倒不是覺得辛嵐不會去平白無故的做善事,隻是覺得不會有那麼簡單,會那樣好心的一直養著一個丫鬟。
“一個丫鬟,留著就留著也不會有什麼大事,不過你也知道一個廢後在後宮裡沒有什麼說話的地方,若是有個頭疼腦熱什麼的,太醫是絕對不會來的,我便琢磨著要不要讓這個丫鬟開個藥材鋪子,雇個大夫,學學藥理。”
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用太費心思,也不用被追根究底。
“若是想開鋪子不如找我,其他的我幫不上什麼忙,這個應當還是沒問題的。”
瞿芷安來了精神,她這一下午本就是在觀察這些事,若是能夠給人幫上忙,自然也是極好的。
“那就多謝了,大人幫忙,我十分放心,這丫頭也有可以安心待著的地方了,隻是她未經過商,這件事情還要大人多擔待著了,大人若是覺得這丫頭沒天分,那就同我說,我再想法子。”
阿柔有沒有天分不重要,重要的是辛嵐需要一家藥鋪來辦事情。
“好,姑娘大可不必叫我大人,總覺得怪生疏的。”
其實她們這才見了第二麵而已,但是耐不住她們一起經曆的是大事,彼此的身份還很特殊。
其實還沒達到‘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地步,但瞿芷安也覺得非常投緣。
瞧見這人就覺得歡喜,可以不去考慮她的所有背景和特殊之處。
就算她是廢後是辛家人又怎樣,在談話的時候,就是她的辛姑娘而已。
“那叫什麼?芷安?這樣叫若是被旁人聽去,可不就一下猜到是你了?”
“那叫我小字煙煙吧,家裡人都這麼喚我。”
“嫣?”
“煙,煙嵐雲散的煙。”
瞿芷安翹起嘴唇,這話是辛嵐對她介紹自己的時候,說過的話。
辛嵐明顯也記得,同瞿芷安對視,也笑起來。
那笑意暈染在她眼裡,襯的那黑曜石般的眼眸璀璨生光,鴉羽色的睫毛輕顫時,似乎看到了遼闊的星河。
瞿芷安忽然想起一句詩,隻覺得那滿天的星子都壓在了眼前,歡喜也忽覺自己的渺小。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行,那就喚你煙煙。”
辛嵐點頭,昵稱這個完全沒關係,隻要是這個人,怎麼叫都可以。
有關於藥材鋪的事情,兩個人達成了共識。
“我今日出門怕是未帶夠銀兩,隻帶了一部分來,先放在你這,明日我再添上。”
“不打緊,待我給你選好再給也不遲。”
瞿芷安對於銀錢這塊看的不是很重,畢竟她就是錢多。
辛嵐讓零九掃描了之後,也知道瞿芷安不會計較這些錢,隻要欠錢還了就行,她把自己帶的拿了出來,放在了瞿芷安的手中。
手指相碰的時候,她莫名覺得心裡一跳。
辛嵐沒注意到她的反應,收回了手。
瞿芷安的背景其實不簡單,雖然不是什麼天潢貴胄,但是家裡富可敵國。
這四個字可不是說的玩玩的,瞿家的生意可是遍布了整個吳國,甚至做到了大慶。
所以瞿芷安有錢,真的特彆有錢。
而且人家也不是什麼坐吃山空的大小姐,人家錢生錢的本事也很厲害。
就衝瞿芷安說的那句幫忙看藥材鋪,辛嵐就知道這事穩了。
“看來辛姑娘你也是有備而來啊。”
瞿芷安接過了銀票,辛嵐對著她笑,也不否認。
瞿芷安等著辛嵐說‘叫姑娘太生疏了,不如叫嵐兒吧’,結果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辛嵐說。
她心裡有一點點小情緒,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你說,若是皇帝知道我們這樣相談甚歡,會不會氣到?”
皇帝可是對瞿芷安有興趣,而且把瞿芷安歸為自己人的,而且皇帝特彆討厭辛家討厭辛嵐,看見辛嵐和瞿芷安攪在一起,不氣死才怪。
“管他作甚。”
瞿芷安撇撇嘴,私交皇帝可沒權指手畫腳,她想要和什麼樣的人成為好友是她的自由,這一點皇帝可管不著。
瞿芷安也不能說辛家的所作所為和辛嵐沒關係,事實就是擺在那裡的,相互利用,一個節節高升,另一個卻覺得那棵樹太大了,覆蓋下的陰影完全遮住了他,要砍掉擋住的那一棵也不為過。
過的隻是他對辛嵐的所作所為,太過了。
瞿芷安一想起就忍不住生氣,但是氣也沒有用。
“煙煙這樣倒是有些女子嬌俏了,你平日裡都是怎麼說話的?”
女聲和男聲還是有一定的區彆的,雖然說有些人的聲音雌雄莫辯,可一般隻有太監才會說話透著股陰柔感。
瞿芷安輕輕的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平日裡就是這麼說話的,仔細注意著些,也不會被人發現,女子裝束在外頭太不方便。”
瞿芷安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些,聽不出女氣,單憑聲音會覺得是個溫柔的君子。
“好生厲害。”
辛嵐拍了拍手掌,瞿芷安換了氣兒,把聲線換了回來。
瞿芷安這也是練的,最開始的時候很容易被認出來,現在就不會,從舉手投足到說話的聲音,都可以很像一個優雅的君子,再不濟也能使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或者是白白淨淨的讀書人。
辛嵐也沒有多和瞿芷安聊,走到門外去和站在外邊的阿柔說話。
內容無非是讓她跟著學,一定要聽瞿芷安的話之類的。
阿柔一一應下,但是內心還是有些不安。
“主子,奴婢就在這兒待著了?奴婢怎麼向您傳信?什麼時候能再見到您?”
阿柔兩三年沒來宮外頭,柳嬪沒入宮前她也出來的不多,偶爾一次上街也覺得歡喜的不行,現在讓她一個人在外麵,那裡還是一個陌生的公子,她不免有些怯怯。
“阿柔,忘記之前我是如何說的了?”
要有膽量,不能怕事。
“奴婢記得了,奴婢一定好好學,好好辦事,等著主子您來。”
阿柔深吸一口氣,望著辛嵐的眼睛說。
“很好,以後在這就不用自稱奴婢了,省的讓人瞧出不對來。”
“是,奴······我知道了。”
阿柔臉上猶豫,看著辛嵐欲言又止。
“有何事但說無妨。”
“我還能回去看看我家小姐麼?不知道她何時下葬,葬在何處······”
“你不能再回去了,若是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多謝主子。”
阿柔感激的說。
位份低的嬪妃是不可能入皇陵的,再加上她小姐死的也不風光……阿柔越想心裡就越恨。
“我走了,明日再來。”
“主子慢走。”
辛嵐的身影消散在夜色裡,阿柔合上了門,插上了閂。
“公子,我住哪兒?”
“你睡東廂房吧,那兒先前打掃過,從櫃子裡拿出被衾來就可以睡了。”
“多謝公子,明日需我伺候您起來嗎?”
“無需。”
阿柔點頭,默默的回了房間。
迷迷糊糊睡著之前,想的是小姐會不會責怪她說出了她被逼迫的事,那應該是小姐最不願意讓皇上知道的吧。
若是怪她,來夢裡責罵一頓也好。
她恍恍惚惚的睡醒,揉著自己的額頭,昨夜夢裡是無關的人,偏偏沒夢見她家小姐。
外麵已是天光,推門出去時,她聽見公子在讀書。
“我今因病魂顛倒,惟夢閒人不夢君。”
她未曾生病,為何夢的也是閒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