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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 是因為想要得到, 所以才會既害怕得不到,又害怕得到了再失去。如果“想要得到”這個前提都消失了,這種心情也就不複存在了。
距離從冰島回來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陳勝吳廣群安靜的時間越來越長。大家都要馬不停蹄投入新的工作,甚至冉霖這種通告排得最不滿的, 也收到了洗發水那邊的廣告劇本, 開始潛心研究, 等到回過神,想起陸以堯, 心裡是久違的平靜。
這裡或許也有陸以堯的功勞——那人自打真人秀殺青, 就再沒發過來私聊,甚至群裡聊天, 也甚少冒頭, 看起來像是又開啟了沒時間喘息的工作狂模式。
有次他難得出現,冉霖剛想提醒彆忙得身體透支, 暈倒這種事來一回就夠嚇人的了。結果字沒打完,那人又銷聲匿跡了。冉霖猶豫了一下, 把打好的字又一個一個刪了。
陸以堯有經紀人,有家人, 有朋友, 有助理,輪不到他操心。
《國民初戀漂流記》從第四期開始,口碑就一路逆襲, 收視行情也看漲,雖然和陸以堯預測的一樣,最終也沒有井噴式大爆發,但當第七期開播的時候,收視和口碑在同期綜藝裡已屬佼佼者,觀眾對於節目的期待值和關注度也到了一個比較高的點上。
韓澤就遇上了這樣的天時地利。
最終憑借自己遊戲黑洞的迷之特質,讓第七期成為節目開播以來,單期收視率最高的一期,而且收視高峰就發生在韓澤接連兩個遊戲都以讓人噴飯的方式坑隊友之後。
韓澤的這種“坑”,不是蠢,也不是笨,而是一種天然呆萌,從鏡頭裡看,他很努力在做好任務,可偏偏天不遂人願,什麼奇葩情況都會被他趕上。觀眾在捧腹大笑的同時,並不會對這個人產生嫌棄,反而會覺得他很可愛。
甚至連陸以堯的粉絲,也對這位代班嘉賓抱以最大善意,麵對“韓澤才應該做常駐嘉賓”這種最容易挑起戰火的話題,保持了極大的克製,並沒有發生撕到昏天黑地的情況。當然也可能是真愛粉的精力都放在心疼陸以堯身上了——第七期播出當晚,陸以堯團隊放出陸神在醫院掛吊瓶的虛弱照,成功讓缺席第七期的陸以堯怒刷了存在感。
冉霖對這些都不是特彆清楚,他這一個禮拜已經不大刷微博了,從拿到廣告劇本開始,就在為拍攝做準備。
品牌想讓廣告搭上真人秀的餘溫,從擬定由冉霖代言開始,策劃案就已經在同步進行了。
終於趕在四月一日,漂流記最後一期尚未播出之際,開機拍攝。
“幸虧是提前接到的劇本和拍攝時間,如果今天通知我,我肯定不信。”去往拍攝棚的路上,冉霖在車裡和王希打趣。
王希沒好氣地看著他,說:“還有心思過愚人節,你的工作果然很不飽和。”
冉霖拿過放在車門置物格裡的溫豆漿喝一口,放下杯子,幾不可聞地歎息。
王希皺眉,忽然抬手揉了兩下他的頭發,動作和溫柔絲毫不沾邊,揉完看著自己的傑作,總算舒坦開來,油然而生一種欺負妹妹家那個還在念小學的外甥的巫婆式快感。
冉霖囧,轉頭看車窗,玻璃上果然映出個鳥巢腦袋。
“希姐,你是還嫌我頭發不夠亂?”
藝人不再苦瓜臉,眼神也生機勃勃了,王希非常滿意。
無所謂地聳聳肩,妝容精致的臉上露出淡淡微笑:“有什麼關係,反正等下也要洗剪吹。”
抵達攝影棚的時候,品牌的宣傳總監還沒來。並不是所有品牌拍廣告的時候,總監都要到現場,有時也會派下麵的經理過來盯著,但這是品牌與冉霖合作的第一支廣告,顯然甲方也很重視。
洗發水廣告,最重要的當然是頭發,所以冉霖一頭紮進化妝間之後,腦袋就不屬於自己了。
洗剪吹到一半,總監抵達,且直奔化妝間。
造型師手上沒敢停,冉霖也就沒敢動,隻能看著鏡子裡,王希迎上去和總監打招呼。
“何總,沒想到您會親自來。”對待甲方,王希向來客氣。
宣傳總監是一位四十左右的男士,個子不高,圓臉,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內搭洋氣又不失品味的襯衫,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麵帶微笑,這讓他本就沒什麼殺傷力的五官顯得更加親切,但仔細看他的眼睛就會發現,無論臉上是什麼表情,眼神永遠透著精明和銳利。
一進門,冉霖就在鏡子裡和他對上了目光,並捕捉到了他一閃而過的皺眉。
“場麵話就不必了,大家都是來工作的,”他笑著和王希握手,話說得柔和,但直接,注意力則從始至終都在冉霖這邊,“進度怎麼樣?”
沒點名字,造型師已經知道這話是在問自己,連忙回答:“再有二十分鐘就可以了。”
冉霖對這話表示懷疑,因為造型師已經在他腦袋上鼓搗了四十分鐘,卻才卷了一半的頭發。
冉霖頭發茂密,發質軟硬適中,錄真人秀的時候一直保持在一指左右的長度,用摩絲抓起來瀟灑利落,又不會太凶,什麼都不抹,自然放下來,清秀陽光,又不會太娘。
但是今天的造型師兩樣都沒選,而是拿起卷發棒,開始燙。
造型師沒用藥水,隻是單純的一次性造型。而且也不是真的燙卷,是用卷發棒將發型打造出一些文理和層次感。
冉霖很少嘗試這樣的造型,這讓他看起來少了一些學生氣,多了幾分潮人嘻哈感。
“不用二十分鐘,”何總走到冉霖背後,看著鏡子中的冉霖,也看著鏡子中的造型師,笑容漸淡,“現在就把這些都洗了,然後忘掉你所有的創意,直接吹,吹得越毛躁越亂越好,ok?”
造型師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士,細腰窄胯,身材妖嬈,說話細聲細語,眉目風情萬種。整個造型的過程裡,冉霖幾乎要把他歸到溫柔□□類了,結果一聽一切推倒重來,造型師臉直接黑了,胸膛起伏半天,才咬牙憋出一句:“o、k。”
粗獷聲線純爺們兒到冉霖以為他換了配音。
何總顯然對自己遭人恨的處境習以為常,抱著雙臂站在旁邊,氣定神閒。
造型師恨恨放下卷發棒,輕拍冉霖肩膀。
冉霖會意,立刻起身去旁邊再次洗頭,讓一切文理和卷卷隨風消散。
金主是大爺,王希不好插嘴,乾脆坐到偏僻角落,當個人形空氣。
重新洗完頭發的冉霖,回到了學生時代,造型師幫他把頭發吹到半乾,彆起劉海重新補了淡妝,妝容差不多,再放下頭發,繼續吹,就按何總監要求,風力調到最大,怎麼亂怎麼毛躁怎麼來,讓閉著眼睛的冉霖有一種腦袋被滾筒洗衣機支配的恐懼。
待到何總監滿意點頭,剛好二十分鐘。
發型一波三折,拍攝亦然。
廣告劇本其實很簡單,大學死宅冉霖向喜歡的姑娘表白,被秒拒,然後發憤圖強,改頭換麵——當然重點是洗頭,最終以堅持不懈的恒心和煥然一新的造型——其實主要是造型,打動了女神的芳心。
拍攝環境難度也不大,一個影棚,一個浴室,場景很好調度。
搭戲的女演員是個模特,人非常漂亮,但演技不過關,儘管鏡頭多數都給在冉霖身上,可還是每隔兩分鐘就聽見導演喊——
“卡!校花你要看著你的追求者,你是拒絕他,不是害怕他,眼神不要總往旁邊躲!”
“卡!校花你不喜歡他你臉紅什麼!”
“卡!校花你走位不對,半個鏡頭都被你擋住了!”
“卡!”
“卡!”
“卡!”
無數次的ng,導演筋疲力竭,坐在他旁邊一起盯著監視器的何總監,黑雲壓頂。
冉霖也累,但看著一旁泫然欲泣的女模特,還是不免同情。這姑娘未來幾年估計都不想聽見“校花”兩個字。
好不容易磕磕絆絆拍完前半部分,校花可以暫時休息,如獲大赦的女模特一頭鑽進化妝間,久久沒出來。
冉霖則繼續拍發憤圖強的部分——洗頭。
所有大特寫都給到他泡沫滿滿的頭頂,最後他閉著眼睛迎著花灑,陶醉地沉浸在新生的喜悅中。
“卡!”導演喊出聲的同時,迫不及待看向旁邊的甲方。
對於冉霖和王希,品牌方是金主,對於導演,亦然。
何總監神情嚴肅,沉吟良久,久到導演差點喊“再來一次”,終於輕輕點了頭。
導演長舒口氣,從監視器裡抬起頭:“過!下一場準備。”
重新吹好頭發的冉霖一改之前的邋遢,頭發順滑,自然,還帶著空氣的輕盈感,妝也從之前的刻意扮醜變得唇紅齒白,皮膚在超強的打光裡,晶瑩剔透,吹彈可破。
“你拍洗發水廣告太浪費了,就該拍護膚品的。”造型師最初的火氣已經在緩慢的拍攝進度裡散了乾淨,這會兒估計都忘了還有何總監那號人,親昵地跟冉霖聊天。
冉霖總覺得對方那雙眼波流轉的眸子已經看透了他的“同道中人”身份,但對方不說破,他也樂得裝傻:“我回去一定繼續努力保養。”
“唉,頭發也好,”造型毫不掩飾自己的羨慕,看著鏡子裡的冉霖,哀怨扁嘴,“不像我,一洗頭掉一把。”
冉霖也從鏡子裡看著對方的圓寸頭,被這話逗得好氣又好笑:“求問你這長度怎麼一掉掉一把。”
“我說的是以前啦,”造型師歎口氣,眼裡流露出懷念,“我以前頭發特彆長,美翻了,就是掉得太凶,隻能忍痛割愛。”
冉霖有點信他了,便認真地寬慰道:“都說頭發在剪過特彆短之後,新長出來的就會比之前的更健康,所以放心吧。”
造型師瞪大眼睛,驚喜地問:“真的?”
冉霖點頭,想了想,又說:“但是不能吃太多太油的食物,清淡健康的,對頭皮也好。”
造型師斬釘截鐵:“我明天開始就吃素!”
冉霖撲哧樂了:“加油。”
造型師安靜下來,看了鏡子中的冉霖一會兒,忽然說:“你這人真好,脾氣好,心也好。”
冉霖被誇得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麼就收獲了這麼高的評價,連忙找補:“也不一定吃素就不掉頭發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造型師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四下看看,確保隔牆無耳,或者有耳也聽不見,這才壓低聲音道,“那個何胖子是出了名的要求多,我跟他們公司合作多少回了,就沒見過幾個能在他那些變態要求底下還不黑臉的明星。你聽導演喊那麼多卡,一多半都是替他喊的,上個月直接把薛……一個女明星氣得罷拍了。”
造型師估計是說完姓氏覺得不妥,生生把後麵的名字吞了回去。
但其實圈子就這麼大,一個姓,足以聯想得八丨九不離十了。
“那後來呢,繼續拍了嗎?”
“當然,何胖子親自把人哄回來的。”
其實何總監不胖,就是圓臉吃虧,不過冉霖現在更驚訝的是:“他是品牌方,他直接去哄人?”
造型師的表情變得曖昧起來,聲音壓得更低:“那個女明星和品牌老總的關係非同一般,上麵欽點的,不然你以為誰都敢隨便罷工,大部分黑著臉咬著牙,也得硬著頭皮堅持完。”
冉霖恍然大悟。
造型師拍拍他肩膀,後退一步:“好啦,帥哥該登場了!”
重新出現在鏡頭裡的冉霖,青春洋溢,目光溫暖,抱著吉他站在花園洋房一樣的布景板下,對著陽台上的姑娘訴衷腸。
鼓風機不斷送來輕風,將他的頭發吹得瀟灑飄逸。
這段會後期配音配樂,所以原則上冉霖隻需要亂彈幾下亂嚎幾句就行。
冉霖把吉他抱在手裡,撥一下吉他弦,忽然感覺到久違的懷念。
隨著工作人員打板,拍攝開始。
冉霖抬起頭,看著心愛姑娘的臉,指尖輕輕撥動,溫柔的吉他音符便傾瀉而出,彙成暖心旋律……
拍攝現場鴉雀無聲,所有等待著被魔音摧殘或者再不濟也是亂音擾民的工作人員都沒料到,冉霖居然會彈吉他!
前奏漸歇,冉霖衝著女模特淺淺微笑,嘴唇輕啟,半哼半唱起來——
“最近你變得很冷漠~~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其實我沒期待太多~~你能像從前般愛我~~”
“我在人民廣場吃著炸雞~~而此時此刻你在哪裡~~雖然或許你在聲東擊西~~但疲倦已讓我懶得懷疑……”
冉霖唱歌時候的聲音比平時說話帶上一點點沙啞,讓頑皮的旋律裡透出一絲慵懶撩人。
整個攝影現場都好像靜止下來,隻剩他在自彈自唱。
“卡——”
冉霖正唱得嗨,身體已經開始不自覺隨著旋律左右輕擺,甚至難得覺得自己挺帥的時候,被一嗓子劃破自信。
沒等他反應過來,導演那邊已經要崩潰了:“校花,你好歹給個反應啊!!!”
已經聽得入迷的模特回過神,被吼了一天的難堪終於爆發:“他一直不唱完我怎麼給反應啊!”
誰都不敢得罪甲方,但乙方之間總還是可以叫板一下的。
導演深吸口氣,看看明顯比預計晚了許多的時間,暗暗念了幾遍好男不跟女鬥,早拍完早收工,這才好聲好氣地和女模特說:“你不用等他唱完,在歌聲裡給個反應和表情就行……行嗎?”
最後兩個字溫柔拖長,配上導演硬撐的笑臉。
女模特委屈地扁扁嘴,最終還是很給麵子地點了頭。
冉霖被折騰一天,其實現在抱著木吉他都有點吃力,但一想到這是最後一組鏡頭,丹田就彙聚起一股氣,支撐著他再戰個把小時。
鼓風機繼續吹,燈光繼續打,冉霖一臉愛戀地望著上方的女模特,指尖撥弄,二次彈唱。
這一回女模特很給力,驚喜,羞澀,各種反應給足,最後連同跑下樓跟求愛者麵對麵的鏡頭,都一次性通過。
隨著冉霖舉起洗發水對著鏡頭念出廣告詞,人仰馬翻了一整天的廣告拍攝,終於落幕。
冉霖進化妝間換衣服,裝了一天空氣的王希剛要跟過去,就見何總監朝自己所在的角落過來。
王希立刻調轉方向,熱情迎接:“何總,對我們今天的表現還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