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戀人一關燈就耍流氓,但耍得深得人心,冉霖決定先享受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反抗。
思及此,冉霖放鬆下來,靠著陸以堯動了動,尋個舒服的位置,這才踏實下來,開始靜靜看電影。
陸以堯攬著冉霖肩膀,時不時能聞到對方頭發的清香,大熒幕上播的電影他已經隨著宣傳看了不下十幾遍,每一個鏡頭都倒背如流,所以看一看就分心,一分心,手就癢,既然如此,他也不克製,下一秒必然是鬆開肩膀,手悄悄往上,有一下無一下地輕摸冉霖的臉。
偶爾摸得乾擾了冉霖看電影,手就會被打掉,但大多數時候,陸以堯都很好地掌握了分寸,有條不紊地把網戀這兩年看得見摸不著的臉蛋上的份額,都補了回來。
《裂月》的收尾屬於戛然而止,回味悠長。
故而在最後一個鏡頭播完,字幕剛剛出現,觀眾還沒緩過神的時候,陸以堯就幫戀人戴上了口罩。他自己當然是早武裝完畢了。
冉霖仍沉浸在劇情裡,直到被陸以堯捂上,才回過神。
大熒幕上出現字幕,放映廳燈光亮起。
坐在前麵中間排的兩對情侶沒猶豫,很快起身離開,似乎忘了後麵還坐著四個人。
冉霖看向陸以堯,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你演得真好。”
從《裂月》入圍電影節以來,陸以堯已經聽過無數讚譽,網上的,網下的,觀眾的,同行的,有各種修辭比喻專業分析的長篇累牘,也有簡單的一兩句誇讚,單“你演得真好”這五個字,他就不知道聽過看過多少。
然而這話從冉霖口中說出來,又全然不同。
也就在這時,陸以堯才發現,自己其實是緊張的,全程心不在焉無法投入大熒幕中劇情的原因,除了看過太多遍之外,還有擔心自己表現不好的忐忑。仿佛那不是一場電影,而是一場直播,隨時都有環節可能出紕漏。
“真的?”陸以堯聽見自己問。
冉霖沒回答,而是誠懇建議:“要不咱們彆看下一場了。”
陸以堯愣住:“為什麼?”
冉霖:“看完你的表演再看我的,有點心虛。”
陸以堯:“……”
雖然陸以堯強烈懷疑戀人隻是謙虛,或者就是單純哄自己開心呢,但他還是非常配合地心花怒放了。
《染火》當然是要看的,陸以堯從去探班冉霖的體驗生活那天起,就期待到了現在。
臨近十點,從離開通道出來回到檢票口的時候,等待區裡的人更少了,當然都是新麵孔,之前的老麵孔已經和他們前後腳進場看各自的電影了,沒有像他們這樣看完出來繼續刷第二場的。
十點零五分,《染火》上映,所以他們不必等待,已可以直接檢票入場。
看這場《染火》的隻有他們四個,等待區那幾個人應該都是等五分鐘之後的好萊塢大片。
待第二次走近空蕩的放映廳通道,劉彎彎帶著小迷妹的眼神靠近陸以堯,表達對《裂月》的喜歡,還有對他演技的崇拜。
李同看在一旁,默默歎息。傻子,讓你過來看電影你就真的隻看電影啊!就不能在後腦勺多長一雙發現的眼睛?!
《染火》的放映廳比《裂月》的小一些,因為隻有他們四個,所以大家方位不變,整體往前挪了幾排。
這回陸以堯沒再分心,隻單手與冉霖十指相扣,然後正襟危坐,認認真真看了一場電影。
《染火》中的冉霖已經不是冉霖了,是狄江濤,蒼白,瘦削,病懨懨,沒有一處會讓陸以堯出戲,哪怕是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也因為截然不同的神態,而判若兩人。即便是最後真相揭開,罪犯伏法,狄江濤也找到了生活真正的方向,熒幕上那個精氣神正逐漸圓滿起來的青年,仍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痞氣,仍是狄江濤。
《染火》比《裂月》的片長多一些,待字幕出現,已過零點。
看著劉彎彎和李同起身準備離場,仍沒等來評價的冉霖有點著急,隻得主動開口問:“怎麼樣?”
陸以堯不緊不慢戴上自己的口罩,聲音因此有些含糊:“九分……”
但冉霖還是聽清了,立刻追問:“一分扣在哪?”
陸以堯說:“你先把口罩戴上。”
冉霖立刻聽話,乖乖武裝,末了定定看向戀人。
陸以堯伸出五個指頭:“五分製。”
冉霖囧:“……感情分不用加那麼多!”
再從離開通道出來,四人直接乘電梯下了樓。
電梯裡隻有他們四個,所以陸以堯直接問冉霖:“開車還是打車過來的?”
冉霖道:“開車。”
陸以堯點頭:“行,那李同,等下你開冉霖的車送彎彎回家,然後你把車開回你那邊就行。”
“沒問題。”李同答得痛快,無半點含糊。
冉霖怔住,疑惑看陸以堯,但礙於彎彎也在,又不好問。
陸以堯仿佛認定了他不敢問,直接伸手:“車鑰匙。”
冉霖趁彎彎不注意白他一眼,卻還是乖乖從口袋裡把鑰匙翻出來,在清脆的撞擊聲響裡,把車鑰匙拆了下來。
李同接過鑰匙,衝劉彎彎露出自認憨厚的微笑。
劉彎彎看在眼裡,隻覺得脊背一涼。
雖滿腹疑問,可冉霖都沒說話,自己一個小助理哪有開口的空間。不過從冉霖的表情上看,明明也很懵逼啊,既然懵逼為什麼不問呢……
無意中瞥到陸以堯篤定的氣場十足的眼神,劉彎彎大概明白了。
當老板就是不一樣啊,霸總範兒出來了不說,分明把冉霖這個未來員工吃得死死的啊!
隨著電梯門打開,幾個趕來看零點場的已經遲到的年輕人匆匆擠進電梯,四個人與他們擦肩而出,待到電梯上行,已經關掉大麵積燈光的商場一層,蕭瑟空蕩。
“務必把彎彎安全送回家。”冉霖正色囑咐李同。
李同一拍胸脯:“包我身上。”
冉霖又和彎彎道:“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劉彎彎點頭。
李同哀怨看向自己老板——【他們不信任我!】
陸以堯瞥他——【我覺得你看劉彎彎的眼神也有點飄。】
李同——【……祝您圓滿成功。】
陸以堯——【你本質上還是一個好孩子的。】
李同收回目光,不再理毫無原則和立場的老板,直接問劉彎彎:“車停在哪了……”
劉彎彎和兩個人道了彆,帶李同找車去也。
待李同發動汽車,坐在後排的劉彎彎才終於把憋了半天的疑問拋出:“陸哥要帶冉哥乾嘛去?還有其他節目嗎?”
李同一邊將車開出停車位,轉入馬路,一邊含糊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談工作什麼的吧……”
劉彎彎:“大半夜談工作?”
李同看了眼內視鏡裡未來同事一言難儘的表情,繼續編:“時間不等人啊,陸哥和冉哥都那麼忙,誰知道分開了下一次聚是什麼時候,等到冉哥解約來了我們公司,再聊就晚了,工作規劃這種東西,就得提前做。”
劉彎彎皺眉,總覺得哪裡透著詭異。
李同一顆憐香惜玉的心七上八下,真相幾次三番到了嘴邊,最後還是被他咽下去了。
這麼驚喜的彩蛋,還是讓老板老板娘親自送上來吧……
……
“我們這是要去哪?”冉霖坐在副駕駛裡,看著陸以堯淡定壓著限速飆車,陸以堯的速度越穩,他的心裡越沒底,“不是去你家吧?你不是說你家附近常年有狗仔?”
陸以堯目視前方,安全駕駛,但臉上已經露出欣慰微笑:“原來跟我回家也在你的約會計劃表裡。”
冉霖:“……”
為什麼總有一種被帶到溝裡的感覺。
夜色茫茫,冉霖看不清路牌,也不知道陸以堯這是要往哪裡開。可看著戀人臉上再明顯不過“我要給你驚喜”的光芒,他又不好煞風景地打破砂鍋問到底。
大約開了二十分鐘,陸以堯忽然把車停在路邊。
冉霖心裡一緊,看著前方茫茫大路下意識道:“這裡不好吧,都是道路監控,你這車窗貼膜也不夠黑……”
伸手從前方擋風玻璃格處拿過手機的陸以堯,握著電話神情複雜地看自己戀人:“你這是拒絕我還是暗示我……”
冉霖看著對方手裡的電話,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呃,會錯情了。
不過陸以堯開車開得好好的,突然停下來拿手機乾嘛?
沒等冉霖想明白,陸以堯已經伸手打開汽車的電子屏,很快,那上麵就隨著他手機的操作,出現了……高德地圖。
誰會在給男朋友驚喜的途中迷路啊!!!
“前方第二個紅綠燈左轉……”
“左轉……”
“前方三百米有違章拍照……”
“前方紅綠燈右轉……”
冉霖生無可戀地靠在車窗上,聽著甜美的指路聲,腦內再無一絲旖旎。
陸以堯也很狼狽,他在記路方麵本來就有先天不足,加上在北京開車去的就公寓和父母家那麼三個點,對其他地方的路麵一概不熟。但他臉上沒表現出來半點,依然昂著頭,飆著車,假裝記不清路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冉霖因為絕望,便隨著陸以堯去了,再沒認真看路,及至聽見導航說“您已抵達目的地”,再看一眼前方似曾相識的複古奢華款保安室,小噴泉,包括這會兒已經從保安室裡出來的保安的製服都十分眼熟……冉霖終於想起來,這不就是奧北彆墅區嗎,自己被夏新然帶來參加民國party的那個地方!
該不會又有party吧……
冉霖正胡思亂想著,忽然發現陸以堯的車開到麵前,門禁就自動開了,保安還在看過他的車牌號之後,給他敬了一個非常規範的禮。
冉霖不自覺把住安全帶,總覺得接下來的自己可能要來場過山車。
陸以堯疑惑於冉霖的安靜,因為到了這裡,對方肯定認得出來,總要開口問點什麼。可用餘光一瞟,發現戀人一臉要被劫財劫色的緊張,又覺得以對方的聰明才智,不用問,八成已經腦補出答案了。
同上次一樣,車輛七拐八拐,穿過層層疊疊的高大綠樹。
不過卻是停在了相反方向的另外一幢彆墅門前。
彆墅外觀的風格看起來大同小異,不過這幢彆墅門前的草坪上擺了許多小矮人,它們憨態可掬,造型各異,就像守護草坪和花園的小精靈。
陸以堯停好車,看向戀人,忍不住開口:“沒什麼要問的?”
冉霖深深看他一眼,豁出去了:“有什麼驚喜都儘情地砸過來吧,我扛得住。”
陸以堯看著對方一臉幸福的傻笑樣,不自覺也咧開了嘴,心裡如蜜,還吹著春風。
隨著陸以堯打開彆墅大門,一陣沁人心脾的花香撲麵而來。待冉霖進了玄關,那香氣又淡了些,反而多了絲絲綠植的清新。
陸以堯關好門,開了燈。
滿室大亮。
冉霖怔在原地,被客廳美到了。
簡單卻充滿藝術感的裝修風格,淡色係為主,讓整個空間看起來更寬敞,配飾和家具則填補了亮色,恰到好處的花卉和綠植又讓空間顯出了層次感,營造出一種讓人舒適溫馨的氛圍,淡冰藍色的窗簾將落地窗擋了個嚴嚴實實,但依然可以想象出白天裡拉開窗簾,滿室陽光的美。
“去年就裝修好了,怕剛裝修完空氣不好,一直通風放到現在。”陸以堯走到冉霖身後,輕輕將人環住,“我那個公寓已經成狗仔觀光點了,但這裡不會。”
雖然在陸以堯能直接過門禁的時候冉霖就想到了,可真等聽見對方說出來,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所以我們以後不用異地戀了?”冉霖嗓子發緊。
“嗯,”陸以堯蹭蹭戀人的後頸,呢喃,“等六月份你解約簽我公司的時候,我們就發個通稿,讓全娛樂圈都知道你歸我了。”
雖然並不是真的公開出櫃,可冉霖還是壓不住眼底湧上的熱氣……
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溫熱,陸以堯怔住,看也不看,直接抬手捂住冉霖的眼睛,湊到他耳邊:“不許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