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開個玩笑。”菊裡花鈴突然側著腦袋, 露出個俏皮的笑。
俞小傑瞪眼,喃喃道:“我好像又可以了……”
高冷女神突然俏皮可愛最為致命, 反正俞小傑是又戀愛了。
高晏:“你看到了什麼?”
菊裡花鈴收起笑:“橫梁上麵擠滿了‘人’, 看不見的‘人’, 但我的式神看見了, 所以我也能看見。那些東西發現我看見了, 撕碎我的式神。接下來目標就是我們, 好在跑得快。”
高晏:“那應該是廟裡供奉的無主亡魂。這個鎮子沒有活人,但在白天裡的某段時間, 停留在幾十年前的正月十五到正月二十,六天的重複輪回。此時的白天,鎮上有活人存在, 也有凶煞謀害人命。”
所以這個時間段裡, 陰公廟的橫梁上就擠滿了無主亡魂。那些亡魂正是骨灰龕位架上供奉的陰魂,卻因久無香火而變得凶殘無比。
菊裡花鈴:“知道我為什麼說自己發現的是‘有求必應’嗎?”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為我還在上麵看到了兩個赤-條條、滑溜溜的人形生物,皮沒了, 血把橫梁染紅了。它們在橫梁上扭動,亡魂圍著它們笑嘻嘻的撒香灰。那場景像什麼呢?”
她想了想,找到適合的形容詞:“像被剝掉皮、撒上鹽的蛇,它們在嚎叫著, 聲音其實很微弱了。滾到黑貓的麵前, 我能清晰的看到嘴巴的地方張合著, 口型就是四個字‘有求必應’。”
既有所求,必有回應。
俞小傑猜測:“花鈴說的兩個赤-條條人形生物該不會就是求有所應之後……還願的吧?”
高晏:“似乎沒有其他可能。”停頓片刻, 他又說道:“你們覺得那兩個人形生物有沒有可能是昨天被困在義莊棺材裡的玩家?”
菊裡花鈴:“不能確定,但如果按照這種思路推測下去,昨晚上兩個玩家被困在義莊的棺材裡……十成沒命了,我還聽到裂帛聲,估計是被撕掉人皮。皮留下來,剩下赤-條條的軀體扔到陰公廟——不會是還願吧?”
俞小傑:“陰公廟和七口棺義莊都這麼凶殘,但是竹骨和紙要從這兩處拿……七口棺義莊我們是誤打誤撞用線香供奉,但也不一定能安全無損的付完尾款和平交易,指不定得被黑吃黑,更彆提還要拿點竹骨。至於陰公廟,剛碰上就被撕成碎片,這得怎麼拿?”
菊裡花鈴若有所思,心中隱約浮起一個念頭,但不太完善,朦朦朧朧說不清,她決定等高晏決策。
高晏:“其實想要安然無恙的拿到手也不是件難事。”
俞小傑:“有辦法?”
菊裡花鈴:“說說看。”
“陰公廟。”高晏指了指眼前的廟宇:“有求必應。”
菊裡花鈴心口一跳,瞬間有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原本模模糊糊的想法終於清晰。她說道:“在陰公廟,求竹骨?”
高晏補充:“還有紙。”
菊裡花鈴:“怎麼還願?”
高晏按了按手指:“陰公廟橫梁上的兩具屍體,應該是停放七口棺的義莊裡的東西還的願,它們所求……或許正是紙。”
俞小傑:“到底什麼意思?”
高晏眯了眯眼睛:“我現在不好說太清楚,還是得先知道義莊裡停放的七口棺是怎麼回事。青山宮廟祝說義莊一家七口被惡煞所殺,哪來的惡煞?為什麼要殺他們?鄉謠小調裡那句‘拜凶拜煞拜青山’、‘拜完青山除惡煞’,為什麼要拜凶煞?是不是有事相求時拜凶煞,臨到頭得了好處又反悔,所以拜青山,除惡煞。”
俞小傑:“下麵兩句是‘惡煞跑到你家床底下,一家七口死光光’,結合實事,惡煞對陰公廟,一家七口對義莊七口棺。那就是他們曾經在陰公廟拜惡煞、求願,臨到頭得了好處不肯還願,或者說還願代價太大。他們反悔,改去拜青山王,請青山王除掉禍害無辜的惡煞。”
“說得通啊!”俞小傑右手成拳擊打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隨即疑惑:“但是青山王乾不過惡煞?青山王是城隍、山神,擁有行政、司法的權利,照理來說他就是古鎮裡至高無上的神靈,應該不至於讓惡煞得手。”
菊裡花鈴:“或許他們兩方之間的許願和還願是一種契約關係,青山王不便插手。”
在菊裡花鈴的神明世界觀裡,所謂神明應當是公正多過於慈悲和正義。鬼怪為禍,如果神明要插手則必須明了前因後果。
如鄉謠中的一家七口和惡煞有許願和還願的因果契約關係,那麼就是欠債償還,天經地義的規則。
連神明都得遵循這個規則,結因還果。
“你說的有道理。”俞小傑認同菊裡花鈴的話。
高晏笑了笑,然後接著之前的話題說下去:“我們在義莊求紙,離開後沒有多久就有玩家闖了進去,聽上去完全就是個巧合——花鈴跟蹤他們被發現,反過來被跟蹤,我們之前都這麼認為。但一路跟蹤過來,我們居然誰也沒有發現?”
菊裡花鈴:“你的意思是說,在我們之後闖進義莊的玩家其實很有可能不是跟蹤我們,而是……陰公廟?”
高晏腦洞大開地猜測:“義莊裡停放的七口棺,裡麵的東西向陰公廟許願要紙……它們已經有竹骨了,所以要製作塔骨的紙,於是許願要紙。這種紙的原材料很特殊,用的是皮,正好陰公廟那兒來了兩個玩家。陰公廟裡的東西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把玩家騙進義莊,完成七口棺裡頭的東西的願意。”
菊裡花鈴補充:“相應的,義莊七口棺裡的東西要還願,所以他們送回玩家的屍體。對嗎?”
高晏:“猜測而已。”
菊裡花鈴:“接下來就是驗證?”
高晏露出笑容,隨後他倆齊齊看向俞小傑。
俞小傑嚇了一跳:“我掐指一算,今日有口角之災。”
高晏誇讚他:“你算命果然很靈。”
俞小傑:“……”
高晏:“放心,隻是讓你去打聽一些事情,青山宮門口人來人往,消息最多。你就幫我們打聽一下義莊一家七口沒死之前,發生過的比較奇怪的事情以及義莊後麵的陰公廟,多探聽一些消息來。”
俞小傑:“你們倆呢?”
高晏垂眸:“義莊不還有個忠心的老仆嗎?我去找找他。”
菊裡花鈴想了想便說道:“我去聯係其他玩家。”
俞小傑:“你都發現他們了?”
“那倒是沒有。”菊裡花鈴抿著唇微笑:“但是我可以找,對我來說不難。”
話音剛落,她的袖口裡又躥出一隻黑貓。那黑貓向前奔跑,忽然就碎成無數隻黑色蝴蝶朝古鎮中心飛過去。
俞小傑訝然:“花鈴,你這式神探聽消息和找人太好用了。”
他決定出去後也花點心思研究下奇門遁甲。
菊裡花鈴朝他們頷首:“那麼,我就先走了。”
高晏:“兩個小時後在陰公廟門口會合。”
俞小傑和菊裡花鈴同時應承,然後轉身各自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高晏目送他們離去,然後就朝義莊大門口的方向而去。
來到義莊大門口,高晏並沒有推門進去,而是閃身進入一條雜草叢生的小道,沿著小道深入到儘頭,儘頭有個荒涼的小屋。
如果不是小屋門口曬著兩三件換洗衣物,估計以為就是棟廢棄的房子,門口還擺著殘破的甕,窗戶都破了,冷風從中灌入‘嗚嗚’作響。
腳步聲在死寂的空間裡,即使放得再輕依舊十分清晰。
高晏站在門口,身旁是個半人高的甕缸,殘破的門‘咿呀’一聲拉開來,一個老嫗走了出來。
她很蒼老,頭發花白,腰背佝僂著,臉上本是眼睛的部位隻剩下兩個黑黝黝的洞,似乎曾經被挖走了眼睛。
“義莊,七口棺,曾經的老仆?”
老嫗渾身一震,下意識循著聲源處‘看’過來:“誰?”
高晏:“外鄉人。”
聞言,老嫗的表情一陣恍惚,隨後摸索著坐下來,發了會兒呆之後才說道:“外鄉人?外鄉人怎麼又跑到我這裡來了?我這裡,有三四年沒人過來了。”
高晏:“除我之外,還有人過來?”
老嫗:“你是三四年來第二個找到我這兒來的。”
高晏好奇一問:“上一個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他在心裡猜測著是否為同個遊戲場的玩家,能夠找到老嫗這兒,說明對方獲取的信息足夠多。
老嫗搖搖頭,‘看’向高晏:“之前的某個六天輪回裡。”
高晏眉心一跳,猛地看向老嫗:“您說什麼?”
老嫗捶了捶小腿,累了就停頓片刻,接著繼續輕輕捶打著小腿肚子說道:“我是不是還活著,我難道自己還不知道?我知道,心裡明白著,可他們不願意明白,寧願繼續騙下去,六天一次重複輪回,一次又一次,重複了多少次……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了。”
高晏走到老嫗的身旁跟著蹲了下來,眺望著長不見底的荒涼的小道,小道兩旁都是廢棄的房子。
即便廢棄了,似乎還能從石板路、房子門口的甕缸以及幾盆鮮活豔麗的花草看出曾經濃重的生活痕跡。
“您都記得生前的事?”
“記得。雖然他們都把我忘了,但我沒忘。”
“青山宮廟祝提起過您。”
“一定是你們問到七口莊,他才順嘴提起當初為那一家七口準備薄棺的老仆。”
老嫗倒是沒說錯,看來她熟知鎮上的人事物。
老嫗:“我都記得,但他們都忘了,再過一個輪回,估計就會把我的存在完全抹除。因為我還清醒,他們容不得清醒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