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冥好整以暇地看著熟練操控飛行器的少女。
一點也沒有身為軍方一把手、有著戰神稱號的自己,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輕易劫走的窘迫。
身居高位的人都要麵子,麵子大於天。
正常情況下,他現在應該憤怒或陰沉。
而他打量少女的目光裡若有所思,充滿興味。
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現在處於被劫持的境地。
“我和反叛軍打過無數交道,記事起就在研究怎麼對付血奴。”
陸冥雙手肩關節被卸掉,以一個並不舒服的姿勢側躺在地上,但這完全不影響他:
“倒真是有趣,你的性格和血奴完全不像,卻具備血奴可怕的力量。”
在桑洛衝過來時,一直有準備的陸冥怎麼可能不做出反應?
隻不過他低估了桑洛的力量和她的技巧。
少女那雙手握住他手加諸過來的力量,如同急馳的飛行器當頭撞來。
這種情況下,除非他原地會飛。
否則根本無法掙脫開桑洛的禁錮。
緊接著的手她格外熟練的一捏一錯,他的兩條胳膊瞬間無法使用。
連帶著和手臂相連的特製機械,同樣無法使用。
這個時候他判斷自己失了先機,於是乾脆直接配合桑洛的劫持。
……
陸冥身體似乎因為痛苦輕顫,額頭冒出細密汗珠,卻半點不耽擱他嘴上說話:
“我很好奇,今日這場事件中,你扮演了什麼角色?”
少女專注地操作飛行器,壓根不理會他。
陸冥勾唇笑了下:“軍用飛行器都有精密定位,不管你速度再快,我的人都會一直咬在後麵。”
他說得沒錯,桑洛劫持著陸冥離開,懸浮在半空中的其他飛行器雖然在猝不及防之下愣了愣。
反應過來後立刻有一半追上來。
桑洛這次回他了:“哦,那到時候就把你扔下去,看看是你掉下去快,還是你的人接得快。”
陸冥篤定道:“你不會。”
桑洛:“你等著。”
“我說你不會的意思,是因為這無異於殺了我,既然你一開始選擇劫持我,自然不會殺我。”
陸冥說:
“何況,對你來說,活著的我比死人的我,更有用。”
回答他的是少女一聲輕哼。
陸冥喘了口氣,借著女孩操控飛行器一個旋轉避開一輛交通用的飛行器的刹那,他腰上一力,右肩在地麵上一杵。
在劇痛中,脫落的關節被他重新接了回去。
而他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身體也依然保持剛才的姿勢。
“這樣吧,我們聊聊。”陸冥慢慢轉動僵硬的右手手指,活動氣血,“有什麼誤會正好就此解開,如何?”
見桑洛依舊不搭理自己,他眼睛微眯,旋即緩聲道:
“我承認你很厲害,也十分欣賞你的實力,比我手底下那些廢物強了不知多少。”
“帶著我這個擋箭牌,你要逃掉並不難,可你的同伴呢?”
桑洛:“……”
她手上的動作頓了下。
被陸冥說起“同伴”,她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兩個人:雞仔和寧心。
——她是真忘了。
她當時隻想著先撤,這個撤顯然不能撤回公寓。
先離開再說,最好的撤離工具自然是飛行器。
她雖然沒有真實地駕駛過飛行器,可在網上她不知道駕駛過多次少,各種機型都試過。
因此對她來說,駕駛飛行器沒有問題。
她甚至不用劫持陸冥,直接搶了他的飛行器離開就行。
可陸冥又不是吃素的,她劫持飛行器跑,他怎麼可能不追?
一旦發現追不上,或者說很難追上,對方下的命令大概率就不會是“活捉”,而是“生死不論”。
桑洛自信卻不會自大:一架飛行器哪裡乾得過人家一群。
隻好順手把陸冥帶上。
有陸冥在飛行器上,他的人追過來,也不敢使用任何能量強大的武器炮轟——萬一直接把陸冥給秒了怎麼辦。
她現在一半心思想甩掉後麵追兵,一半心思正興奮駕駛飛行器。
網上模擬駕駛終歸是假的,隻有真正實操才能感覺到那種難以言喻的爽感。
到底是第一次“上路”,她在保持速度的前提下,還得小心不要“撞車”。
空中有不少在正常路線上行駛的客運飛行器,要是一個不小心撞上去,那就不太好了。
於是就造成她怎麼都甩不掉追兵的局麵。
偏偏陸冥還在旁邊蒼蠅似的叭叭叭,要不是他突然說起“同伴”,桑洛真是煩得想把他直接扔出去了。
少女動作的瞬間停滯沒有逃過一直盯著她的陸冥。
他眉梢微動,明白自己這是猜對了,同時還說到點上了。
——陸冥並不確定桑洛有同伴,隻是試探一下。
不論少女具體什麼身份,以她的年齡出現在那片居民區域。
據經驗推測,她有同伴的幾率至少超過五成。
“你出現的速度很快,時機也正正好,血奴出現之前,你就在附近。”陸冥說,“我有注意到你是從上麵跳下來的,不過這不重要,我的人隻需要立刻調取那片區域的監控,根據監控,找到你的同伴不是難事。”
“當下沒找到也沒關係,隻要通過你的影像,找出你之前的活動軌跡,再找到你的同伴,隻是時間問題。”
“如果你的同伴和你一樣堪比血奴,成功逃脫,接下來你們就將麵臨全球通緝。”
陸冥說到這裡,停頓下來,觀察完桑洛的神色後,才繼續說:“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了嗎?”
片刻後,他聽到少女清脆的聲音:“你想聊什麼?”
陸冥緊繃的身體鬆弛了些,身體放鬆地靠在地上。
能聊就說明對方不會一意孤行,聊得好了,雙方都會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他隨意地說:“聊之前,我先確認一個問題,你在為反叛軍做事嗎?”
桑洛一個翻轉,將飛行器從兩棟建築中間險之又險地穿過。
猝不及防的陸冥整個人騰空而起又重重落下,摔得頭暈目眩後聽到少女銀鈴般暢快的笑聲。
陸冥:“……”
笑完似是才想起他的問話,回答他:“你應該慶幸我不是。”
這句話翻譯過來,如果她真為反叛軍做事,他現在不會好端端地還喘著氣,早狗帶了。
從一開始陸冥的直覺就告訴他,她並不是反叛軍的人。
他前麵也說了,她雖然有著血奴的力量,卻與血奴完全不一樣。
血奴血奴,說白了就是卡斯豢養的奴隸,沒有自己的人格和思想。
他們的大腦被洗過,隻接受命令,讓做什麼做什麼,內心不會充斥著“善”念。
絕不會做出“救人”這種充滿善意且極具個人情緒的行為。
再說得更簡單點,血奴就是一群披著人形的怪物。
成為血奴後,哪怕是讓他殺自己的至親至愛,也會毫無猶豫地下手,還會帶著滿足笑意的那種。
陸冥眉頭不易察覺地擰了擰,倒不是不信她,而是——
“你突然出現,連血奴都奈何不了你,按照正常流程,我請你走一趟,隻是需要對你進行一些詢問。”
“你配合完之後,有功自然有獎,卻偏偏劫持我逃走,這又是為什麼?”
桑洛漫不經心地說:“就是不想去,你非要我去,怪我嘍?”
合著還成他的錯了?
陸冥掙紮著從地上坐起,視線又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他也不指望她會說出真相。
思索了下,他直白地問:“你認識我的副官蘇杭?”
“不認識。”桑洛冷冷道,“說了是見義勇為。”
她忽地轉過身,墨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旋即櫻粉色的唇緩緩彎成一個漂亮弧度:
“你說要聊聊,我已經給足你麵子,手接好了就彆藏著掖著,聯係你的人,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
被拆穿的陸冥倒也不再裝,大大方方動起雙手。
桑洛本就隻是卸掉他的胳膊,也沒捆住他。
在他肩關節接上後,他就自由了一大半。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期間並沒有發現她注意過他分毫。
然而她卻篤定他已經接好肩膀。
年輕的軍官眼中對桑洛的興趣更加濃厚。
這個興趣指的是:她不是血奴,又為什麼擁有血奴才有的能力。
如果能知道其中原由,對人類來說,將是一個全新開始。
陸冥起了招攬的心思。
至於她為什麼寧願逃跑也不願和他走一趟詢問,大概率她身上帶了些事,和軍方打交道容易暴露。
但這些關他陸冥什麼事?
他隻管反叛軍。
其他事一律不管。
今天如果不是正好路過發現□□,而城防軍四舍五入也算是軍方的一支,他才順便管了下閒事。
結果這一管,倒是發現了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