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北在醫院等了一夜, 手裡抱著大簷帽,一直在血液分析室的門外頭著。
醫院的人肯定已經下班了,但他沒地兒去啊, 因為已經被掃地出門了。
他在反複回憶著四年前的那一夜, 自己究竟說過啥, 乾過啥。
但是,他的記憶中隻有同事們,並沒有沈招娣。
當然, 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跟一個隻是見過幾麵的女人發生那種關係。
那怎麼可能呢, 他和李逸帆可是青梅竹馬。她十七八歲的時候進的部隊, 兩隻大眼睛,一張小嘴巴,漂亮的跟隻大白貓似的。他就是她的教官, 那時候多少人追李逸帆,他可是拚過千軍萬馬才追到的。
她到青藏援疆, 回來臉整個兒變成青紫色的那種紅 ,解開圍巾一笑的時候,穀北就覺得, 又醜,又可愛, 他記得她當時說, 自己又臟又醜,他肯定從此都不會再喜歡她了。
然後呢,他回報她的是什麼呢。
“馬克斯曾經對妻子燕妮說, 我想吻遍你的全身。李逸帆,馬克斯隻敢想,我穀北他媽敢做。”說著,他就把她給扔到床上了。
她到邊疆援疆,因為處理過爆/炸的死駱駝才有的潔癖,結了婚不要孩子,他是怎麼的做的呢,要不是她攔著,差點就把自己給結紮了。
追妻子,穀北追的可不容易,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很珍惜婚姻。
但是,怎麼突然之間事情就搞成這個樣子了呢?
穀北搧了自己一巴掌,兩條腿伸伸的直直的,在凳子上挺著屍呢。
終於,第二天一早,醫院血液分析室的人上班了。
“十萬火急,天亡不亡我穀北,就在這一時了,趕緊給我出結果。”敲著窗子,穀北吼說。
劉在野是個好事兒的,大清早的,手裡拎著兩隻卷著土豆絲的煎餅就進來了:“來來,穀局,天塌下來也得吃飯,我知道你不習慣吃早餐,但今天必須得吃一點,吃飽了才有力氣戰鬥,對吧?”
劉在野現在沒編製,圖穀北的位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穀北接過煎餅大咬了一口,看打印機刷刷的叫著,簡直要誘發他的心狡痛了都。
這隻能說是穀北自己倒黴,因為,確實,他是O型血,沈招娣是O型血,而那個孩子穀東,居然也是O型血。
拿到化驗單的穀北,就跟給雷劈過似的。
剛剛燃起來的希望,在一瞬間又破滅了,命運依舊在捉弄他。
“看來,孩子是你的沒錯兒了。”劉在野一巴掌把化驗單拍在穀北的身上:“行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慘成這樣,劉在野都不好落井下石了都。
蘇向晚怕李逸帆要想不開,大清早的,給她帶著粥,還有自己蒸的油花卷子,也剛到軍區家屬院,一進門,就見穀北在院子裡站著呢。
李逸帆已經徹底的給擊垮了:“血型還真就一模一樣?”
穀北想了半天,覺得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所以,他說:“逸帆,這裡頭絕對有誤會,我現在是弄不明白,但是,我他媽追了你那麼多年,你他媽能不能相信我一回,就三天,給我三天時間行不行?“
“不行,立刻離婚。你還叫我是貓頭鷹,人人笑我,你穀北不能笑話。”李逸帆甩著手,跺著腳,直接要哭瘋了。
蘇向晚還在徒勞的挽尊解釋:“O型血是咱們國家最常見的血型,就算三個人全是O型,也不代表他們就是血淵關係,我也是O型血,難道,我也是穀北生的不成?”
然後,蘇向晚又問穀北:“你沒說過她長的像貓頭鷹吧,肯定是彆人瞎編的,對不對?”
穀北清著嗓子咳了一聲,居然說:“說過。”
李逸帆直接提起包,就砸到穀北的腦袋上了,包砰的一聲巨響。
穀北突然就吼說:“貓頭鷹有什麼不好的,那不挺可愛的嗎?”
穀北和李逸帆都是中年人了,像他們這個年級,要是孩子的話,都得端著自己做家長了。
但是,因為李逸帆一直沒孩子的原因,這倆人總還是有點兒孩子氣。
李逸帆說:“可愛個屁,就衝著這句,離婚,立馬離婚。”
穀北自己也有自己的憤怒。
是,從很久以前到現在,從軍區到地方政府,李逸帆的外號一直都叫貓頭鷹,甚至於,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隻要是夜裡的任務,穀北都會給它起名叫貓頭鷹一號,貓頭鷹二號。
他是真覺得李逸帆像隻圓圓的貓頭鷹一樣,很可愛。
當然,同事們開玩笑的時候,他也沒把這當會事兒,他甚至不知道,怎麼有一天,這麼一句開玩笑的話,和一個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孩子,就把他的生活給搞成了一團的樣子。
穀北氣的要死,一腳踹到椅子上,就說:“你至少讓我查一查那孩子的出生證明,再讓我好好審一審沈招娣,萬一那孩子真是她拐的呢。”
“你趕緊滾吧你。”李逸帆突然尖叫著說:“那個女人自己找上門來,要不然你還能瞞我一輩了,就現在你還想跟我耍花招。”
“不是你去找的她嗎,她好好兒的乾嘛跑出來找你?”穀北聲音一點都不比李逸帆小。
李逸帆本來不生氣,摸著自己的胸口突然說:“放你媽的狗臭屁,是她自己找到我的好不好,要不然我才懶得理你這些破事,臭事和爛事。”
甭以為就隻是誰主動找誰這麼點小事情它不重要。
但事實上,李逸帆覺得,明明是沈招娣先找的自己,所以,穀北是個糊塗蛋。但在穀北想來,沈招娣那麼多年都隱而不發,突然跑去找李逸帆,也不現實。
要說一直以來,倆人之間還顧及點麵子的話。因為究竟是沈招娣先找的李逸帆,還是李逸帆先找的沈招娣,這個信息的不對稱,倆人之間負氣的火刷的一下,就燃起來了。
“那就離婚算了,反正你也不給我生孩子,我就叫你貓頭鷹怎麼啦。”穀北在屋子裡疾步的走著,突然一腳踹到一隻凳子上,掀翻一隻凳子又砸飛了桌子:“不就是找個女人嗎,我伺候祖宗的,伺候了你二十年,伺候成太歲了這是。離了婚,我那兒還找不到一個給我生孩子的女人。”
“離婚,現在就離婚。”李逸帆也在尖叫,轉身找著自己的包,從包裡往外翻著證件,因為找不到結婚證,把包裡所有的東西哐啷啷的往外倒著。
在穀北家正在進行家庭大戰的時候,宋團過的卻是比較愜意的。
他在核電站連著加了兩天的班,今天白天可以休息一天,於是,回到家之後,先把大山送出去,委托鄧大娃幫自己溜上一圈兒。
然後,折回來,把院子掃了一遍,又把雞架清理了一遍,再把幾個孩子的臟衣服全集中起來,往自來水旁邊一拖,就開始洗衣服了。
吱吱的小衣服,向來都宋團最喜歡洗的。看著孩子的衣服給人弄的臟臟的,宋團也比較生氣,當然最先選擇洗的,就是吱吱的。
洗之前,習慣性的他得掏一下孩子的兜。
結果,一摸,他就從吱吱的衣服裡摸出一疊子正紅色的紙來,紙上麵一點又一點,是凸起來的東西,圓圓的,鼓鼓的。
要是平常人,並不會認識這種東西。因為它是散裝,分裝的火/藥,用來給槍填彈用的。
一個孩子的兜裡有這種東西,就很怪異了,對吧。
宋團在大洗盆前蹲了半天,突然站起來,進門,把自己的六/四從抽屜裡取了出來,再把裡麵的□□倒在掌心,跟孩子兜裡的一對比,立刻把槍一收,就從隔壁借了鄧書記的車,然後,驅車進城了。
進城之後,他也不去彆的地方,直接到了沈招娣的住所。
沈招娣不是在李承澤家嘛,所以沈招娣的住所裡並沒有人。
宋團敲了半天的門敲不開,一看左右無人,從兜裡掏了根鐵絲出來,直接把門撬開就進去了。
進去之後,他四處掃著,翻著,摸著,把整個屋子給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
在沒有搜出東西之後,宋團站了起來,叉著腰,揚頭四處看著呢。最後,把牆又摸了一遍,然後,在摸到配電箱的時候,他突然就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了。
宋團從沈招娣家出來之後,直奔穀北家。
這時候,穀北家的戰爭遠遠還沒有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