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瞬間凝滯。
除了嘬茶看戲的海春陽, 其他三人麵色如常。
鐵訓蘭很自然地解釋:“擺渡艦穩定性不好,路上磕到嘴了。”
徐衡看著她不說話。
朱日和垂下眼睛。
“開席吧,仨大活人擋著路人家機械手怎麼乾活啊。”海春陽看戲看夠了, 便開始敲碗。
徐衡沒什麼表情, “下次小心。”
鐵訓蘭笑嘻嘻點頭, 桌子下勾他手指, 被徐衡一巴掌拍回來。
大麥哲倫雲百業待興, 食品業也是一樣,全星叫得上名字的餐廳能擺上桌的菜裡,竟然有個番茄炒蛋, 海春陽吃得滿臉便秘。
“徐衡,之前我擠宿舍,都沒吃這麼差啊。”
“合著蜘蛛帝星名品水平……就家常菜?”
徐衡:“不想吃就彆吃。”
“明知道全星物質水平低,還說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
“宿舍裡是我從獵戶座寄來的食材。”
海春陽一頓。
媽呀, 徐衡自帶冷氣壓。
“我覺得挺好呀。”鐵訓蘭咬著筷子。
她是真覺得挺好。
星際時代多了許多末法地球沒見過的食材, 口味未必多好, 奇怪倒是真的奇怪, 眼前這桌家常菜, 鐵訓蘭吃得特彆習慣。
機械手要倒茶, 鐵訓蘭擋開他,“來來,我倒。”
“徐衡你火氣大,第一杯給你。”
徐衡眼睜睜看某人把茶葉梗給他倒進去了:“……”
這女的這麼能氣人,咋不去賣伸腿瞪眼丸呢?
他吸口氣,恢複獵頭狀態, 接過鐵訓蘭的茶壺:“行了, 我來吧。”
“讓你倒, 茶底子都倒出來了。”
這茬算過去了。
餐中,海春陽作為第三方,飯桌氣氛組,積極拉動文豪簽約問題,殷勤地給朱日和夾了一筷子豬大腸:“小朱同誌啊,你對簽約比例有什麼要求嗎?”
——不問簽不簽,隻問什麼要求。
這是直接默認朱日和要簽。
朱日和看一眼碗中下水,很給麵子地吃了,也不介意海春陽給挖的坑。
“沒什麼要求,按慣常比例就行。”
“我相信徐老師的資源。”
徐衡沒立刻回答。
拋開鐵訓蘭的個人情感因素,以純職業獵頭角度看,他沒想到朱日和同意簽約這麼快,前麵數次溝通他都表現得若即若離,加之徐衡最近半年加入新星疆,日程非常忙,老實說,眼下不是最適宜簽入這位潛力新星的時機——
而且,他是天火現役。
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小朱老師客氣了,”徐衡道,喊了一瓶烈酒來,“能得到您的信任,對我就是最大的光榮。”
“資源方麵,我是獵頭,必將儘我所能,溝通渠道,把文豪送上最廣闊的舞台。”
朱日和知道,這事算成了。
徐衡的顧慮他大概明白,他現在選擇加入也確實有其他原因。
兩人又是吹噓客套數個回合,朱日和給徐衡敬了三輪酒,兩人碰杯對飲,直到吹完了一瓶酒、眼巴巴陪喝的海春陽一口沒湊上,這事才算落錘。
正事聊完了飯就吃得快,出餐廳後,朱日和沒再多停留,拿著通行證去熬夜查看騎士團基地了。做天火職工到了對家地盤上,不飽飽眼福那真是太沒有政治敏感度了。
海春陽見徐衡眼神有點飄,很知趣地跑路,臨走前拍拍小鐵子的肩膀:
“哥哥我沒什麼好說的,隻一句,悅來賓館也在蜘蛛帝星開連鎖了。”
說完,比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揚長而去。
鐵訓蘭嘖一聲。
真棒,和文豪溝通起來,就沒那麼多道德枷鎖。
“走吧。”她扯扯徐衡,“不是說要飯後散步嗎?”
徐衡紅著臉,直直望著前頭全息廣告牌,那是騎士團的施工點,也不知他是能看出花來:“我不想散步了。”
鐵訓蘭:“哦。”
“喝烈酒傷胃,你應該也沒有飯前吃健胃藥,那成,我送你回去。”
“宿舍往哪兒走啊。”
徐衡:“我也不想回去。”
鐵訓蘭:“……”尿性啊。
“你,低頭。”
徐衡不鳥她。
鐵訓蘭就拽他領帶讓他低頭。徐衡不舒服地皺眉,被冰涼的手摸完額頭摸脖頸。
“再往下伸,我就告你性/騷擾。”
渾身體溫發燙,有點喝多了。
鐵訓蘭不想跟醉鬼計較。
前頭有個人工湖,鐵訓蘭拉他去湖邊坐著吹吹風,湖邊綠柳綿綿,生機盎然,卻沒有草木清香,鐵子踢開腳邊土,果不其然,看到了剛裝一半的全息台。
好家夥,是假樹。
“來吧,我們散步,吹吹夜風,頭腦就清醒了。”
徐衡看她表情陰晴不定,黑燈瞎火,除了摸他臉蛋燒熱,並不能看出是否臉紅,隻聽他問:“你對他也這麼關心嗎?”
鐵訓蘭把全息台又埋回去:“誰呀?”
徐衡哼一聲。
鐵訓蘭:“朱日和?薛岱?海福盛?還是安六神?”
徐衡:“……”
“安六神也喜歡你?”
鐵訓蘭:“看來你知道小海同學對我有好感。”
“花露水以前是,連環賽後他好像喜歡樂安了——也可能是性/癖改變,喜歡學姐了。”
徐衡完全不理解,愛慕關係這種潮濕幽密帶著微妙羞恥感的事,是怎麼變成鐵訓蘭嘴裡蘿卜白菜兩塊一斤水平的。
他不吭聲,隻默默壓湖邊。
鐵訓蘭哼著歌欣賞人工湖,沒有銀河老區帝星們的恢弘大氣,但彆有小意,走得清新雅致流,“我猜你在想,你我毫無實質戀愛關係,那麼我可以拒絕回答你任何問題。”
徐衡歎口氣:“沒錯。”
鐵訓蘭:“但我想回答。”
徐衡:“我確實沒有立場詰問你——什麼?”
鐵訓蘭:“沒有。”
徐衡下意識追問:“你剛說,你願意回答我——怎麼又沒有了?”
鐵訓蘭樂了,暗戀中的男人傻不拉幾,蠢得冒泡:“我回答了呀,沒有。”
“我沒有關心他。”
“那幾個他,一個都沒有。”
徐衡好半天才眨巴眼睛。
飯中不該喝酒的。
喝了倒是壯膽,但麻痹神經,反應太慢。
“為什麼沒有?他們同樣也是隱忍克製、性格突出的人。”
“哦呦,徐衡,你是清醒了嗎?快進到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了?”
“回答我。”
“因為我好感他們,但我喜歡你呀。”
“……”
徐季平被這記直球打的半天找不著北。
“什麼?”他聽見自己問。
“你沒聽錯,熱愛集郵如我,也是分得清楚,好感和喜歡的區彆的。”
“……”徐衡哭笑不得。
他既高興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