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跑出去沒多久,兩人身後傳來碎裂聲。
夜明珠被打碎了,博物館內重歸黑暗。
“怎麼辦?曹儀她……”井濤邊跑邊問,“不是說不會異變嗎?”
地麵的積水被踩出嘩啦啦聲響,水花劈啪四濺。
“拿了文物的不會,隻會直接消失。但是曹儀她應該沒有碰才對……她是接觸到了什麼其他死路嗎?”易筠拚命思考。
“現在,我們跑到哪裡去?”井濤下意識回頭一看,“咦,她沒有追來?”
剛才追逐的腳步聲早已停下,沒有追逐者的逃跑,他們方才的慌張仿佛都是多餘。
水滴聲,更加密集了。
陸言禮聽到了遠處急促的腳步聲,王鵬飛也聽見了,麵色凝重。
柯小雪仍站在原地,一臉沉醉地撫摸上自己的臉頰,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臉在一點點變化。
王鵬飛不由自主湊近了些,想要看清楚。
一滴水落下,滴進他的眼中。他的視線模糊了一瞬,立刻伸手去擦,再睜眼時,王鵬飛猛地瞪大了眼睛。
柯小雪不見了!
她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支玉簪。一瞬間,冷意密密麻麻躥上脊背,令他忍不住腿軟。
直到現在,他才看見安靜站在一旁的陸言禮,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王鵬飛撲過去:“你剛才看見沒有?你看到了她嗎?她不見了……”
陸言禮又何嘗不是一直盯著?就在柯小雪消失的一瞬間,他眼前出現了令他難以置信的可怖場景。但浮現出的恐怖景象隻有短短的一瞬間,快得像是錯覺。
真的……是錯覺嗎?
陸言禮搖搖頭:“我沒有看見。”
既然已經卷入了任務,他需要讓這幾個人活得久一些,好讓“正常”的世界停留再久一些,讓他能夠完成對墓葬的調查。
他厭惡那個處處瘋狂的世界,如非必要,他總是會想辦法讓那些任務者留下一個幸存者,讓他們存活久些。
王鵬飛仍舊喃喃自語:“不,這不可能……她會去哪兒呢?”
如果拿了文物就會消失的話,萬一他們真的找到了雙魚玉佩,拿還是不拿?
任務的生路……王鵬飛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又一滴水從天花板上落下,正要滴在陸言禮身上時,後者躲了開來。
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他看見了!眼前分明是一副接近煉獄的景象。天花板上落下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血!
血水太密集,無法躲避,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打濕,像淋了場小雨似的,衣服**貼在身上,因著不知從什麼地方灌進的風吹得渾身發冷。而他們的手機,基本都泡壞了。
陸言禮已經能想象到在真實的景象中,他們是什麼模樣。
除此外,一個又一個灰白色的影子,在大廳裡飄蕩。陸言禮還看見,一些影子從文物中鑽出來,和天空中的幽靈們彙合在一起;有些影子轉了轉,重新鑽進玻璃櫃。
地麵已經積了不淺的一層。就在王鵬飛思考期間,易筠和井濤返回原處,和他們彙合。
用來照明的夜明珠沒了,可以探路的兩個NPC也沒了……而他們現在還沒有真正找到鬼魂殺人的規律。
似乎又是一個遊客自作主張動了文物,閃電將整片天地撕亮了一刹那,眼前景象再度模糊一瞬。
這一回,易筠也看見了!頓時,她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哆嗦起來。
“天啊……你們沒有看見嗎?”易筠急急忙忙去躲避水滴,但是她根本躲不開,隻能任由血滴落在自己身上。
“看見什麼?”井濤問。
易筠恨恨地用紙巾擦臉,頭發被打濕,黏在臉上:“看見了鬼啊!”
她把自己看見的景象描述了一番,其他人哪有懷疑的份?隻跟著一道被嚇得魂飛魄散,想往天花板上看,又不太敢。黑漆漆一片也什麼都看不清,他們根本無從躲避那些水滴。
井濤被凍得快感冒了,咳嗽兩聲:“我有個想法。”他抬頭向上看去,“博物館有兩層,樓上是不對普通遊客開放的,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這話一出,得到的隻有沉默。
易筠和王鵬飛都在猶豫。
誠然,以前做過的任務中,為了活命,他們有時候必須去闖一闖。但明知前方有鬼,還要往前進,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陸言禮看了他們一眼,邁開腿,向樓梯口走去。
“積水”已經漫過了腳踝,而且,漏水的聲音越來越頻繁,從水滴變為連成一片的小雨。
他的聲音驚醒了三人,他們都有些驚訝,為什麼自己總是下意識忽略陸言禮?明明對方也在場,但心中莫名的好感和信任使三人紛紛開口詢問。
“陸言禮?你要去哪兒?”
“就是,現在博物館裡很危險,大家還是集中在一起吧。”
陸言禮說:“我去二樓看看。”
“可是,二樓說不定很危險……”
“你們沒有發現嗎?水位上升得越來越快。如果再不采取行動,恐怕積水能夠直接淹沒整個一樓。”
易筠跟了上去:“對了,你有沒有看見過一個玉佩?叫雙魚玉佩,隻要我們能找到它,就可以解決。所以我們彆急著去二樓。”
兩枚雙魚玉佩都在陸言禮口袋中放著,他麵不改色:“沒有。”但他依舊往樓梯口前進。
又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幾秒後,丟下一個炸雷,似乎要將整間博物館都給撕裂。
陸言禮聽到了……混雜在水滴聲聲與嘈雜暴雨中的其他聲音。
他警覺地四處張望,夜晚對他來說阻力不大。可他無論怎麼看,也沒有發現聲音來源。
易筠還想說什麼,一片嘩啦啦踩水從遠處傳來,來人步履匆匆,呼吸急促,似乎被什麼東西追趕著。
“誰?”王鵬飛問出聲。
聽出了他的聲音,跑來那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叫喊:“是我!我張文浩啊。嚇死我了真有鬼追。”
“彆胡說。”說話間張文浩跑到了近前,易筠製止了他。
“本來就是,我剛才在一個小展廳裡還什麼都沒做呢,牆上掛著的一把刀就向我劈下來,差點劈斷我脖子。”
“之後呢?可能隻是架子沒放好。”井濤說。
“之後?之後我差點沒命,我去的那間展廳專門放兵器的,好家夥,那些兵器全部朝我落下來,有幾把刀差點把我戳個對穿。”張文浩心有餘悸。
以他開始,其餘展廳內也傳出驚叫喊聲,人們從小展廳中倉皇跑出,向大廳聚攏。
任務者們少了三個,遊客更是損失了大半,大家現在都明白,那些文物不能碰,碰了就有生命危險。而現在,跑又跑不出去,手機全部損壞,繼續留在原地,很有可能會被持續上漲的積水淹死。
死神接近的腳步,令每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與恐懼之中。到底該怎麼做,他們才能活下去?難道非得要去二樓嗎?
一樓已經如此危險,二樓又會有什麼?他們不敢想象。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商量時,張文浩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尿意,他左看右看,想憋住,但那股衝動依舊越來越強烈。他不得不決定找個人陪自己去廁所,湊在井濤身邊,小聲問:“老哥,陪我去趟廁所,怎麼樣?你看現在這情況,我不可能一個人去。”
井濤瞪他一眼:“你不敢去難道我就敢去嗎?都什麼時候了還去廁所?”他真恨不得給張文浩腦袋上來一下,難道這家夥沒有看過網站的總結規律以及各種恐怖片嗎?廁所,電梯等密閉空間裡,才是詭異事件的高發處。
張文浩繼續道:“沒辦法,我喝多了水,真的要去。”
他的聲音被遊客中一個青年聽見,後者非常熱情,主動說:“你要去廁所?我陪你一起去。”
張文浩感激地看對方一眼,他還記得這個人,最早也是他反對拿文物的。之前還覺得這家夥礙事,現在看來,NPC也很有正義感。
兩人攜伴同往,見他們要去,另一個遊客說:“等一下,我也要去。”
到最後,竟是集中了五個人一道去洗手間。
張文浩更加放心了,臨走前讓他們千萬彆離開,方便找人後,五個人浩浩蕩蕩往洗手間走去。
閃電劃過,大廳內一瞬間亮如白晝。
其他人都在忙著趁亮起的一瞬間四下查看,唯有陸言禮猛地轉過頭,看向那群人離開的方向。
明明他們有五個人,可腳步聲聽上去……竟隻有一個人。
所以,其他幾個人全部都是……
陸言禮心臟狠狠地一跳,剛才他竟然也沒有發現。
等等,為什麼他記不起剛才那幾人的樣子了?
他的記憶力很強,異變發生前他已經記住了所有遊客的臉,可剛才那幾人……他們真的是今天來參觀的遊客嗎?
其他任務者被迷惑了,沒發現異常,張文浩也沒有發現,有人陪著,多少能壯壯膽,一群人往衛生間方向走去,積水越來越深,逐漸漫到小腿肚,但在它終於要漫到小腿肚前,他們找到了洗手間。
洗手間外,有一麵鏡子。
閃電劃過,張文浩下意識向鏡子裡看去。
鏡子裡,天花板上落的,地麵上翻湧的,無一不是濃稠血水,就連沿著他頭發和麵部滑落的,也是血!濃稠黏膩的血水沾濕全身,他現在看起來和鬼沒什麼區彆。更令他恐懼的是,鏡子裡,自己身後空空如也,根本沒有照出其他四個人的鏡像!
張文浩僵硬地轉過頭去,四道黑漆漆身影還在身後,湊的近了,似乎能聞到他們身上的泥土腥味。
又是一道閃電。
見張文浩回頭看他們,那四人整整齊齊地向他露出一個微笑。
一聲尖叫,響徹整片空間。
“不是吧,五個人一起去廁所也出事了?”井濤愕然。
王鵬飛同樣被嚇了一跳,倒是另一個任務者費宏勝見怪不怪:“如果廁所有鬼的話,就算五十個人也沒什麼用吧?”
“現在隻有張文浩的聲音,不知道其他人怎樣?”
多少能逃出來一個吧?和他們說一說廁所的情況。
久等不來,他們便知道,那四名遊客,多半也遭遇到了不測。
任務者們不免煩躁。
“總在這裡等也不是個辦法,一樓大家應該都探索地差不多了,大家還是商量一下,到底去不去二樓吧?”易筠提議。
“去吧。”
“去吧。”
“去吧。”
剛開始,易筠還在統計,但她反應過來這居然是好幾句一模一樣的應答後,悚然一驚。
是誰在回答?
易筠驚疑不定:“你們剛才誰說的話嗎?”
井濤搖搖頭:“沒有,我還在思考。”
“去吧,去吧……”
“嘻嘻嘻嘻嘻,去吧……”
那個聲音還在回答!她聽得更清楚了!
陸言禮問:“你聽見了什麼?”
“我聽見……我聽見有個聲音,讓我們過去……去二樓……”易筠害怕到發顫,驚懼交加,整個都陷進了恐慌的情緒中,不斷咬著手指頭,“為什麼是我?你們真的沒有聽見嗎?隻有我聽見了嗎?”
“告訴我啊!你們也聽見了!”易筠幾乎要發狂,啃手指也不管用,雙手抓著腦袋大叫起來,而後不管不顧衝井濤撲過去,“你也聽見了對不對?剛才是你在回答我!”
“嘻嘻嘻嘻……快來陪我們……”
“去吧去吧……”
聲音還在繼續,井濤被嚇了一跳:“沒有,我真的沒聽見。”
“不可能!”易筠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衝他吼,歇斯底裡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太正常,“你們一定也聽到了……不止我一個……”
她的力氣突然變得很大,井濤一個人根本製不住,王鵬飛上來幫忙才勉強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