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那真的是活人有的眼神嗎?

付長寧捏緊手中竹竿,腳底涼意順著脊梁直攀爬到頭皮。

這就是人頭皮球。五柳鎮中所有柳樹上冒出來的綠色球揪揪是一個個活人。

“如何發生的?”付長寧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是問道。

“大概有十年了吧。我平日偏疼小兒子,給了他一口酥糖,大兒子見了也纏著我要,我怒上心頭,甩了他一巴掌。大兒子摔門而出。第二天告訴我他的臉很脹。我沒當回事兒。”掌櫃拽起衣袖替大兒子擦掉嘴邊的食物殘渣,動作輕柔又仔細,“從那天起,他的臉越來越脹,身體卻消瘦下來,像是什麼東西捏著全身的氣兒往臉上趕。”

“我帶著他四處求醫,但沒人能治。漸漸地,他的腳開始離地。我便拿了繩子把他綁在柳樹上。沒過幾天,小兒子也說臉發脹,症狀和大兒子一模一樣。”

“客官,你見多識廣,瞧這病可有得治?”掌櫃語氣平緩。失望的次數太多,他壓根不抱希望。

“雖是第一次見,付長寧必定儘力而為。”付長寧說。

掌櫃立在梯子上,微胖的身子艱難地側過來一些,對著付長寧遙遙一敬,“多謝你。”

“掌櫃,這病、”付長寧一頓,暫且稱它為“病”吧,“這病大概是什麼時候病發的?”

掌櫃一愣,還真沒人問過這個問題。客官跟以往的大夫似乎有點兒不同。略微思考了一下,“沒有確定的時間。但非要說一個的話,大概是女兒節前後。”

“女兒節?”付長寧把燈籠放在青石桌上,上前幾步,替掌櫃扶著梯子。他方才道謝時梯子輕微地閃了一下。

掌櫃繼續喂飯,“五柳鎮流傳下來的節日。節日當天,未及笄的男孩、女孩們在女兒廟中拿吃食拜娃娃仙,乞求遠災避凶、平安順遂。我家大兒子最喜歡這個節日,能狠狠地過把嘴癮。”

提到孩子,掌櫃又落寞了,悄悄按去眼角的濕意,“現在我把酥糖鋪子買下來,他也吃不了那一口。我一直後悔,若是那天耐心點兒,陪著他去買,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未發生之事,付長寧不能應。於是沉默。

掌櫃喂完兒子,下了梯子,把它重新收到門後。

付長寧:“彆人家也是晚上喂飯嗎?若是不喂飯,人頭皮球會不會找彆的去吃?如果解開繩子,人頭皮球將飄向哪裡?”

“什麼時候喂的都有。客棧白日忙,我才晚上喂。”他下來時她已經撤回了腳。他人偏胖,摔下來無數次,哪裡會不知道付長寧的善意,“叨擾客官許久,我這就帶您去房間。這邊請。”

掌櫃默默地把付長寧房間等級調整至最高。第二天天亮後直接劃掉付長寧的居住記錄。免費住,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其它人這一晚能睡著就謝天謝地了。一合眸子眼前全是栓在鎮子上角角落落的人頭皮球;這客棧茶苦、被子薄,風稍微大些就把窸窸窣窣人頭皮球咀嚼聲帶到耳邊;提心吊膽也不敢睡,隻覺得無數雙遲鈍的眼珠子在後背盯著。

付長寧睡得相當好。高床軟枕,香茗熱水,聽說是掌櫃早些時候去錦繡樓買來的。原本還擔心咀嚼聲煩人,窗戶一拉,世界都清淨了。

第二天一早,付長寧麵色紅潤神采奕奕出門,剛好和眼下掛了兩團青烏的楊深衣打了個照麵。

無邊崖之事在前,楊深衣不敢再小瞧付長寧。但是嘴上便宜該占還是得占。

“這不是付長寧麼,你也來了。真羨慕你這種感知遲鈍的人,能毫心理負擔地呼呼大睡。我就不同了,對人頭皮球感知太過敏銳,意識境到現在還是極為活躍的。”楊深衣揚了揚下巴,展示自己的黑眼圈。

不,這不叫黑眼圈。是能為越大、反饋越強的印證。

付長寧突然上前,楊深衣下意識退了兩步,身形正好對著客棧門前的柳樹。

付長寧:“哦真的嗎?那你一定感知到客棧兩顆人頭皮球正直勾勾地瞅著你吧。”

楊深衣脊梁瞬間僵直了一下,不自在地胡亂點了兩下頭,“是的呢。頭發花白年紀很大了,想來是掌櫃的父母吧。”

“那你看看掌櫃父母是不是長這樣?”付長寧探手勾住楊深衣肩膀,大拇指倏地用力按著她的脊梁。楊深衣被迫抬起頭,直直地撞向柳樹上兩顆人頭皮球視線,驚恐大叫,“啊啊啊啊!”

猛地掙脫付長寧,踉蹌著腳步跑到一邊。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

“他們怎麼看也不像是頭發花白吧,我瞧著隻有六、七歲模樣。”付長寧聲線有意拉得很長,嘴巴湊近楊深衣耳朵邊,語帶諷意,“嘖,感知敏銳的人,你感知的好像不太準呦。”

楊深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青是怕的,白是難堪的。

甭管楊深衣意識敏銳與否,付長寧意識可不遲鈍。有一道視線從剛才起就落在兩人身上。

這視線雖然一觸即分,但付長寧清晰感知到主人的意誌:付長寧嘴巴壞,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

“宗離!是你吧!”付長寧衝宗離走遠的背影喊道。雖然是疑問的語氣,方才那毫無疑問是宗離的視線,“沒理我都要爭三分,得理,為何要饒人。”

宗離頓了一下,眉頭擰起,搖了搖頭。與付長寧這種嘴上逞能之人交談簡直拉低了輔事的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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