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身形飄忽的人影穿過人群、掠過付長寧直直地衝向房間。
“誰!”付長寧隻來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玄色衣袍,側臉精致,眼尾一顆紅痣鮮豔欲滴。除了守宮還會是誰!
怎麼是他?他來攪事兒嗎?
藍極癱倒在花叢裡。他醉了,醉茶。好酒者,為酒而醉;好花者,醉夢於花;愛茶者,聞茶亦可醉。
還是經天子家的紫茶最是醉人。
守宮與藍極視線交接,一觸即分,而後各自偏開視線。
交朋友嗎?不交。有仇嗎?沒有。那多看對方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守宮掌心虛握、長劍在手,驚世之招在劍上風生水起。
“永墮無間。”一招打亂誅術陣法。
陣法中四人受到反噬,各自吐血、負傷而退。
花蘭青指腹拈去唇角血漬。唉,隻差一步,命中注定經緯樓有此一劫。
經算子忙撲到經天子身邊,靈力不要錢似的往裡麵輸,“大哥,你怎麼樣?!”
程一敘沒說話,眉頭緊皺。他大抵知道守宮是衝著自己來的。
守宮說,“彆怨我,要怨就怨程一敘。程一敘要做的事情,我總歸不能讓他她如願。”
各宗之主皆闖了進來。
他們與付長寧之間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稍微弄出點兒動靜,這種平衡就會被打破。而守宮這動靜,著實不小。
“經天子,黑白臉戲偶人手上九十八條人命,可是你做的!”
“經天子,你濫殺無辜在先,又蒙騙世人在後,此罪非死難贖。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經緯樓口口聲聲治病救人,背後下的黑手不知道有多少。我呸。”
“我提議,我們廢了經緯樓這個藏汙納垢的地方,重新建立醫療體係。”
“我讚成!”
“我無所謂,但是治病救人的體係絕不能握在經緯樓手裡。”
“經緯樓惡貫滿盈,沒資格掌管醫術與丹藥,交出來!”
“交出來!”
......
討伐的聲音一波兒壓過一波兒,沸反盈天。所有人都忘了,羅浮山事件中他們曾把經算子捧成神。
“經、經......算子?”經天子渾濁的雙目中掙紮出些許清明,但不多。
經算子麵帶歡喜,“大哥,你醒了。”
經天子抬起枯瘦的手指摸著弟弟的臉,都、都長......這麼大......了。
手指枯瘦乾長似妖,耳邊討伐聲鋪天蓋地,認識的、不認識的各個張口閉口皆是殺伐之詞......經天子迷茫疑惑的眼神中逐漸有幾分清明。
哦,被發現了。
“算......子,扶......我起來。”
“好哦,大哥。”經算子朝身後怒喝一聲,“閉上你們的狗嘴!”
向來溫潤柔和地經緯樓樓主罵人了!!
全場皆驚。
往這邊跑的付長寧一個趔趄,差點兒絆倒。
骨瘦如柴、身子在寬大的宗服裡晃蕩的經天子望著自己。目光八分混沌兩分清醒,聲音依舊柔和,“是小長寧嗎?眼睛......還是那麼圓。”
小長寧。
隻有逝去的長輩親人才會這麼叫她。
付長寧鼻頭發酸,想哭,“天子哥哥,是小長寧。小長寧長大了,嫁人了,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叫安安。等會兒我就抱她來見你。”
快走幾步,紮進經天子的懷抱中。
不敢使勁兒,經天子的腰比蛋卷兒還酥脆。她能把經天子的腰折斷。
“......乖啦。”經天子遲緩道,手拍著她的頭。像以前那樣。
“我們聚集於此可不是看你們一家相認的,我們要一個結果。”
“經天子,說!黑白臉戲偶人是你,九十八條孩子性命也喪失在你手中!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經天子,彆試圖否認,我們是不會信的。”
......
口誅筆伐聲越來越大。
經天子推開付長寧,上前五步。
“我做的。”
認、認了?!
不狡辯幾句,就這麼認了?!
眉眼溫順,笑容一如既往地柔和。經天子重複一遍,“我做的。黑白戲偶人是我,殺小孩的也是我,襲擊小豆子的也是我。”
“大哥,你說什麼!”經算子驚道。
“滿身罪孽,一肩扛起。經天子俯首稱罪,供認不諱。我死後,彆難為經緯樓。”經天子右手一揮,遠在數十步之外的長劍便到了他手裡。
舉劍自刎。
頭顱落地。
“大哥!!”
“天子哥哥!!”
經算子瞠目欲裂,跌跌撞撞跑向經天子。撿回頭顱,往脖子上裝。雙手攏住傷口,似乎這樣就能阻止血溢出來。
語氣顫抖,帶了哭腔,“長寧,快找布。纏脖子,脖子!!”
付長寧纏了,在經算子話說出口之前。可是血流的速度太快了,再厚的布都很快被打濕。
付長寧捧著能掐出血的布料哇哇大哭。
經算子捧著頭顱,仰天長嘯,“大哥!!!”
封嬸收拾行李。
小豆子:“娘,我們不看病了嗎?”
“黑白臉戲偶人都死了,還看什麼病。咱們終於能回家了,娘給你做好吃的。”封嬸心中有幾分喜悅,但不能表露出來。經緯樓在辦喪事,這不太敬重人機。
“那我可以去跟安安告個彆嗎?”
“可以是可以,但要長點兒眼色。安安娘親的兄長死了,她心情不好。你說話時注意一點兒。”
小豆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安安,我要回家啦。你一個人好好的,等我長大了,有本事了,就來娶你。”
安安坐在程一敘腿上。小豆子問程一敘,“走之前,我可以抱一抱她嗎?”
“同不同意是她的事,我為何要替她做決定。”
小豆子似懂非懂,“安安,我就當你同意了。”
雙臂大張給了安安一個熊抱。
小豆子第二個去向經算子告彆。經算子一身素縞,麵容憔悴,疲於應付往來眾人。
見到小豆子,勉強打起精神,“抱歉啊小豆子,經算子哥哥很忙。等過了這幾天,我再陪你出門玩兒,好不好。”
“不好。”小豆子搖了搖頭,“你不快樂,還是換我陪你玩兒吧。我要先跟娘回家一趟,等我回來就跟你玩兒。”
小豆子挨個兒告完彆,牽著封嬸的手踏上回家的路。
半路。
小豆子一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娘,我們什麼再去經緯樓。”
“去做什麼?”
“看病呀。”
“你病都好啦。”
“沒有,肚子上黑黢黢的圖案還在。”小肚子掀開衣服給封嬸瞧,封嬸臉色倏地煞白,“而且傳染啦。我抱安安的時候,她的肩頭也有一模一樣的圖案。”
怎麼回事兒?
經天子不是都死了嗎?
風吹野草陣陣浮動。
一陣陌生又熟悉的戲曲聲咿咿呀呀,由遠及近飄過來。
藍白戲服,衝天翎毛,黑白臉戲偶人跳著詭異的舞步慢慢靠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